()45、嫉,嫉妒
要不是打從心里信任著禎雪,阿緋真要以為這是禎雪開得一個玩笑。
「為什麼……」阿緋望著面前臉色蒼白的禎雪,「我、我從來都不知道……那麼,南鄉的娘親又是誰?」
「她已經去世了,」禎雪握著阿緋的手,眼中透著幾分惘然,「她的出身低微,曾經是王府里的一個丫鬟,生了南鄉後就去世了。」
阿緋呆呆地看著禎雪︰「可、可是……」她不記得這件事,絲毫的印象都沒有,但是南鄉呢?為什麼會「掛名」在傅清明名下?
阿緋忍不住回頭看了傅清明一眼,卻見他安靜地正在吃東西,這個時候他還吃得那麼愜意,實在叫她惱火之余,又有無限無奈。
「那是因為要保護南鄉,」像是看出了阿緋的疑惑,禎雪慢慢地又說,「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只有清明跟我……」
「保護他?」
禎雪沉默,旁邊的傅清明道︰「王爺累了,不如讓我來說吧。」
阿緋本要讓他閉嘴的,然而看禎雪的確是有些疲倦似的,便道︰「你又知道?那你說罷。」
傅清明拍拍手,手上沾著些雲片糕的碎屑,阿緋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不由又道︰「你可真能吃,是特意在將軍府沒吃飯跑來這兒討吃的吧?」
傅清明沖她一笑︰「殿下總是這麼聰明。」
阿緋才不吃他這套︰「快說快說。」
傅清明道︰「殿下大概知道,王爺也算是京城內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吧。」
阿緋挑眉,便看向禎雪,卻見他半閉著眼楮靠在榻上,聞言便無奈一笑,病弱里頭卻仍舊難掩清美之色。
阿緋不由地咳嗽了聲︰「又如何。」
傅清明道︰「是這樣的,王爺當時又風流倜儻,自然就招惹了些情債,其他的女子倒也罷了,唯獨有一位,是個不好招惹的主兒……」
阿緋听得皺眉不已,便盯著禎雪瞧,又小聲問道︰「皇叔,你真的很風流嗎?」
禎雪一笑,同樣低低說道︰「這麼多年都是清明護著南鄉,就讓他多說兩句吧。」
阿緋胡亂點頭︰「我猜也是的,他就愛胡說,好像世上就他最好似的。」
兩人聲音雖低,又怎能瞞過傅清明的雙耳,傅大將軍忍著笑,道︰「那王爺若非風流,又怎麼會惹上南溟的前任護教呢?」
阿緋耳朵抖了抖︰「南溟?……是那個‘南溟’嗎?」
傅清明便看她︰「不錯,正是你知道的那個南溟,就是朱子……」
「行了行了,不要提他,」阿緋皺眉,回頭又看禎雪,心中想道︰「皇叔也跟南溟遺民有什麼瓜葛嗎?唉。」
禎雪像是懂她在想什麼,便低聲道︰「當初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等發覺之時卻已經晚了。」
「倒不是王爺的錯,」傅清明難得地說了句公道話,「但風蝶夢向來眼高于頂,不把天底下的男人放在眼里,卻對王爺一見鐘情,又怎麼會輕易放棄呢。」
阿緋抓頭︰「風蝶夢?」
禎雪默不作聲,傅清明道︰「說起來那也是一個美人,若不是她的身份特殊,王爺倒可以把她納入府里……也不至于……」
阿緋叫道︰「什麼?你當皇叔跟你一樣嗎!」
傅清明笑道︰「我哪里啦?」
阿緋怔了怔,望著他笑吟吟地樣子,一時臉紅︰「你哪里都是。」
傅清明笑而不語。
兩人一時大眼瞪小眼,禎雪雙眉微蹙,道︰「算啦,還是我來說吧。」
那兩個人才停了相斗,一起看向禎雪,禎雪道︰「記得那天,也是春日,有些陰天,我因一件事入宮一趟,走到半路,馬忽然驚了……」
禎雪說著,便似那一幕就又出現在三人眼前一樣……
馬兒受驚,侍衛急忙前來相護,禎雪拉住了馬兒,卻見前面的侍衛在喝斥一人,那人縮在街邊兒一角,渾身沾著泥,衣衫襤褸頭發散亂,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想必是個叫花子,方才就是因為這叫花忽然動了,才驚了禎雪的馬兒。
侍衛便想將這叫花子趕開,誰知他仿佛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動也不動,雙手抓在地上,沾滿了泥,仰頭痴痴呆呆看著眾人。
在場的侍衛跟兩邊的百姓看清這叫花的臉,都露出嫌惡表情,原來這人的臉上仿佛是潰爛了般,委實齷齪,只依稀能看清兩只眼楮,眼皮都是腫脹著的。
侍衛掩著口鼻,就要將他踢開,禎雪卻將侍衛喝止,上前看了會兒,只覺得甚是可憐,便道︰「這人身患重病,已經極可憐了,不許為難他。」又叫兩個侍衛留下,拿一些銀兩,送他去醫館治療。
此後禎雪便離開了,後來兩個侍衛回報,只說那叫花子送到醫館去了,禎雪便不以為意。
阿緋問道︰「皇叔,你為何說那叫花子?難道他跟風蝶夢有關?」
禎雪輕聲道︰「是啊,但不是有關,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叫花子居然正是風蝶夢。
「啊?」阿緋吃了一驚,「是她?但是她不是很美嗎?」
禎雪道︰「我也是後來听她自己說起來的,原來當時她中了毒,我遇到她的時候,正當她逼毒的時候,毒氣散發所以才那副模樣,後來卻是好了。」
傅清明在旁一笑︰「那風蝶夢當年在南溟也是艷名遠播,據說追求她的少年不計其數,她都不放在眼里……後來她中毒毀了容顏,所遇到的人無不心生畏懼,恨不得避而遠之,她的心性本就偏激,受了刺激,更覺得天底下的人都是薄情寡義之人,誰知道在她最危難不堪的時候,卻遇見了王爺。」
禎雪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輕松之色︰「我當時只是發了惻隱之心而已……誰知道竟然惹下如此孽緣,後來雖然是因為發覺她的身份跟做了了斷的,但仔細想想,我同她也的確並非一路,遲早是要反目的。」
傅清明才斂了笑意︰「倒也是,風蝶夢太過狂傲偏激,又性烈如火,王爺早些跟她了斷是對的。」
阿緋听得又是揪心,又是好奇︰「後來她又出現了嗎?那她的臉好了?還跟皇叔……」
禎雪才又道︰「後來她又出現……我不知她就是那曾落魄的叫花,但是很快卻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朝廷跟南溟素來如同水火,我便跟她直言,誰知她因此心生怨恨。恰逢當時有一位朝臣有意將女兒許配給我……風蝶夢聞知,竟出手毀了那女子的容貌。」
阿緋心頭一涼︰「什麼?」
禎雪似有些難過︰「我同那女子雖然沒什麼交際,但她因我而毀了容顏,我一恨風蝶夢,二來又覺對不起那女子,便想索性跟那女子成親……」
禎雪說到這里,便有些說不下去。
阿緋呆問︰「然後呢?」
傅清明道︰「誰知道風蝶夢大怒,竟出手殺了那女子跟她府上之人,且遷怒之下,又連連害了數個名門閨秀,且對外揚言誰若是嫁給王爺,便會殺其滿門。」
阿緋听得驚心︰「那個女人……瘋了嗎?」
傅清明道︰「大抵是瘋了吧,刑部跟偵緝司都派人緝捕她,有一次合圍中重傷了風蝶夢,傳聞她重傷不治而亡,誰知就在南鄉出生在即之時,她卻又出現,出手害了南鄉的生母……」
阿緋沒想到世上竟有這麼瘋狂的女人,一時听得呆住。
禎雪似乎想到昔日場景,長長地嘆了口氣︰「南鄉的娘親拼了最後一口氣生下他,南鄉是早產十分虛弱,幾乎也只剩下一口氣,當時清明來府上助我,知道以風蝶夢的性子怕是不會罷手,便用了偷梁換柱之計策,用了一個死去的孩子換了南鄉,只說南鄉感染了蠱毒不治身亡,自己卻擔了虛名,把南鄉收到府里頭,只說是自己的兒子……此事只我跟他知道,而至此之後,風蝶夢果真不曾出現過。」
阿緋到現在才全信了這件事,想到「風蝶夢」此人,渾身有些不寒而栗,又想到南鄉那小家伙……居然是禎雪的兒子,而她還教訓了他了那麼多回,且當著禎雪的面兒又罵了許多次,匪夷所思之余有些不安,但卻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便問道︰「那麼那個風蝶夢現在在哪里?是離開京城了嗎?」
傅清明道︰「這個沒有人知道。」
阿緋斜睨他︰「連你也不知道?」
傅清明抱起雙臂︰「我又不是神仙,且南溟遺民的能耐不容小覷,更何況風蝶夢曾是前任護教,為人狡詐,蠱術又是出神入化,讓人防不勝防,只怕她現在仍留在京內某處潛伏著伺機而動也不一定呢。」
阿緋想了會兒,忽然驚道︰「那皇叔的病是不是也跟她有關系?」
禎雪跟傅清明對視一眼,傅清明道︰「多多少少是有那麼一點兒關系的,殿下,這機密今日跟你說了,你可要守口如瓶啊,不然的話若是傳出去,給風蝶夢知道了,南鄉可就……只怕王府里也永無寧日了。」
阿緋握拳道︰「我當然什麼也不會說的,皇叔,你放心吧。」
禎雪卻神色黯然︰「她曾說要跟我不死不休的,我若死了,倒也是好事……」
「皇叔!」阿緋大叫一聲,「不要胡說!」
禎雪才抬眸看向她,露出溫暖笑容︰「皇叔知道,皇叔答應了阿緋的……」
阿緋才有些安心,剛要再說幾句安撫禎雪,卻見傅清明在旁邊沖自己使了個眼神。
阿緋奇怪地看著他,心想︰「這個家伙對自己這麼自信嗎?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讓我……」
果然,傅清明起身道︰「王爺,你該好好休息休息了,我先帶殿下出去吧。」
阿緋就白著眼側目他,傅清明又道︰「也是時候該讓太醫進來再把把脈了,殿下,你說呢?」
阿緋一听這個,才也站起身來︰「皇叔,你說了這麼久,一定也累了,快躺下歇息會兒,我一會兒再來看你啊。」
禎雪的確是累了,便答應了,重新躺了下去。
阿緋把門輕輕關了,同傅清明下了樓,太醫們果真等在外頭許久了,見他們出來,便進去探望禎雪。
阿緋下樓後,才看向傅清明︰「你沖我擠眼干什麼?」
傅清明道︰「那當然是有要事要跟殿下商量。」
阿緋道︰「什麼事?」
傅清明看看左右無人,便道︰「殿下你可知道,風蝶夢為何要殺那些女子?」
阿緋仰頭看天︰「因為她瘋了。」
傅清明一笑︰「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阿緋忍不住也笑了笑,卻又板起臉,扭頭看傅清明︰「你想說什麼?又要同我拐彎抹角,這點上你跟糖棋子倒是一樣的。」
傅清明笑著搖頭︰「殿下,說正經的,你不能再住在王府啦,最好還是跟我一塊兒回去吧。」
阿緋嗤之以鼻︰「若是要說這個,趁早不要提。」
傅清明走到她身後,忽然張開雙臂將她抱住,阿緋掙了一下︰「你又干什麼?不要動手動腳!」
傅清明低頭,在她耳畔低低說道︰「風蝶夢之所以殺那些女子,是因為嫉妒,她不顧一切地殺了南鄉的生母,也是同樣的道理,她無法忍受王爺對別的女人好,寧肯王爺恨她也不想王爺好過……殿下你明白嗎?」
阿緋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她、她會對我……但我是不一樣的!」
「在風蝶夢的眼里,唯有她自己在王爺面前才是不一樣的,」傅清明語重心長地,「殿下,你若是留下來,恐怕會給王爺帶來許多不便……就算是你不怕,可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叫王爺如何承受?故而……跟我回去,讓我護著你,好嗎?」
傅清明說到最後,嗅著阿緋身上淡淡香氣,順勢就在她嬌軟的臉上親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