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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黃昏更灰暗,比鮮血更學更鮮紅,濃濃的黑煙遮蔽天幕,連近在咫尺的彼此都看不清表情。
不過沒關系…
他們,早已到了用不著去看、去听,僅僅是聞到對方的氣息就已全部了然的人。
他們是那樣的了解彼此,以至于站在了完全對立的場面上,仍然不能對對方有一絲的恨意。
因為他們都深深地明白著,那是賭上了所有信念甚至生命的選擇。
再來一次,再來幾千次幾萬次,他們依然會如此重復著自己的道路。
大火把空氣變的干燥而炙熱,如同悶氣的煤灰,洋洋灑灑堵塞在鼻腔里。
「沙子,快走!」
室井靜信一手拉住身邊女孩縴細而脆弱的胳膊,使勁把她推了出去,那小小的身影在越發高漲的火焰映襯下宛如受難的天使,而在沒有親身經歷過之前,誰也不知道那或許是懲罰惡魔的業火。
然而室井靜信依然選擇了幫助她,又或者說,只是明白自己的罪惡而終于暴露了自己哪絕望的本性。
然而或許就像沙子身邊的辰巳所說的一樣︰明知道對面是萬丈深淵,旅途的終點一定是毀滅,沙子還是那樣的憧憬著生命的奇跡,渴望著生命與神的救贖。
盡管她已沒有資格。
即使這樣,室井靜信與辰巳做出了一樣的選擇︰把生的希望留給沙子,死的安詳留給自己。
「太狡猾了…靜信師傅…」
藍發的小女孩睜著滿是淚水的暗紅色大眼楮,努力想再一次看清男人的面容,然而注定是奢望。在室井靜信一再的催促下,她終于掉頭向外面跑去。
呵…終于還是想活下去啊…
室井靜信自嘲地笑了笑,看著對面面無表情的好像早知道有這麼一出的堅毅男人,隨即反而感覺松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個村子的幸存村名都已經上了卡車逃走了,他知道沙子已經逃開了燃燒的房屋安全了,他知道那些尸鬼都被村里人殺死了,他知道那些人狼都和結城夏野同歸于盡了。
他知道…
這里,這個從小如同噩夢一般束縛和糾纏著自己的,如今終于被自己內心的黑暗面毀于一旦的村子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他,和他青梅竹馬,性格相似到極點卻走上兩個不同極端的好友。
他一生的好友。
室井靜信,
尾崎敏夫。
「呵…」他笑了,第一個舉起了手里的柴刀。
「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
熊熊的火焰把灰暗的奇形怪狀的光投到室井靜信的臉上,如同飄忽的圖案在他面孔上晃動,晦澀不明。那雙淺淺的紫色瞳孔中,已經沒有了平日里對一切的冷漠和熟視無睹,而是只剩下火光的投影。
漆黑一片。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終于扔掉嘴里的煙,像是嘲諷似的笑了一聲「啊,我忘記了,你也變成它們中的一員了啊。」
「是啊,我們當中,不會有第二個人走出去了」
里啪啦的火焰燃燒木柴的聲音響起,掩蓋了種種踫撞的腳步和金屬聲,黃色和橘色的不斷攢動的火苗越漲越高,最後干脆吞沒了整個屋頂,使整幢房子、不、整個村子就像是在火焰中誕生與毀滅的華麗藝術品。
「你贏了嗎?」
黑暗中遠遠的似乎在哪里想起這句話,在火焰燃燒的呼呼聲中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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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了嗎?外場村的大火。」
「嗯,真是可怕啊,整個村子全都被燒掉了…」
「而且听人家說好像是有一個瘋女人故意縱火呢。」
「誒!這麼嚇人!不過…好像都逃出來了吧?」
「大部分是這樣,不過听說在哪里最德高望重的兩個人…」
「嘖,好可憐啊…」
皎月靜靜地投下它的光芒,一片朦朧的銀紗,映出了在牆角蜷縮不動的女孩。
…
‘啪嗒’
水珠,在那短暫的一瞬間,孤獨而哀傷的完成了它整個的生命旅程。
液體開始沿著易濕的報紙迅速蔓延開來,一直到觸及了那張照片,照片上,席卷而來的烈火如鮮血一般,刺目地鋪滿了整副圖片。
一如鮮紅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