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攪在身後被捆得岩石無縫,嘴上黑色粘膠貼了半張臉,不用看凌嘉諾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可憐。
冰冷的地板上,涼氣透過褲子從底下往身體里鑽,活像長了個冰凍讓人忍不住想跳臀。一連幾天倒霉悲催的遭遇讓凌嘉諾不得不懷疑他最近是不是犯太歲了,就出門吃個飯還被綁架了。
「 」一聲響,凌嘉諾抬頭朝門口方向看去,三個黑西裝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還戴著墨鏡,雖然有裝逼的嫌疑,但那種十足不是善茬兒的氣勢卻是貨真價實的,凌嘉諾一顆心沉了沉,一邊打量幾人一邊琢磨最近得罪過的人。
「知道我是誰嗎?」墨鏡男蹲到凌嘉諾跟前,取下眼鏡問道。
濃眉大眼,稜角還算分明,皮膚黝黑,眼底深處有著同唐文杰那幫人一樣長期在環境影響下沉澱而出的戾氣,不過凌嘉諾卻不認識。雖然心里狐疑但他也沒傻到搖頭,只是沖著男人嚕了嚕嘴。
男人笑了笑,伸手「刷」一聲撕掉了粘膠。
含了一眼眶子的金豆子,凌嘉諾差點沒給哭出來,倒不是疼,他就是心疼嘴上那幾根毛,本來就沒長多少,這下更是月兌了個干淨。
活動了下像被火鉗子拍了似的嘴巴,一開口聲音都是啞的,「為什麼綁架我?」
男人愣了下,眼神有些古怪,「你不認識我了?」
和著我該認識你?又仔細看了看,凌嘉諾苦著臉搖頭「不認識,你是誰?」
男人看上去有些郁悶,給了個提示,「上次你跟唐文杰去浪琴灣,你拎了個酒瓶子朝我們老板腦袋上開了一瓢,開第二瓢時候被人從後面抓住了手,那個人就是我。」
心里一咯 ,凌嘉諾面上卻維持鎮定無樣。這人是趙筠盛手下,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趙蕊珊。靠!不會又玩輪|奸的把戲吧?
瞟了眼三人那體魄,凌嘉諾下意識夾緊了,心里已經有著去廟里燒香的打算了,「你是趙筠盛夜總會里的打手?」
「唔,算是吧。」男人模了模鼻尖沖身後的兩人道「把他帶走,到高速路那里有人接應你們。」
上高速的話那就是要出城了,到時候就算唐文杰發現他出事兒了恐怕也愛莫能助了,心里念頭飛轉,凌嘉諾順從地站了起來。手還捆著,又被三人前後擁著,逃跑是不可能的了,他只好勾搭墨鏡男說話多打听點消息,「你叫什麼名字?要帶我去哪兒?」
墨鏡男沒吭聲,就在凌嘉諾要失望的時候卻听他嗤笑了聲道「親媽綁架親兒子,還真是稀奇。」
心里松了口氣,凌嘉諾腳下步子都輕快了些。雖然還不知道程美梅讓人綁架他的目的,不過只要不是趙蕊珊的事情,那他小命暫時就是安全的。
一路上凌嘉諾都十分配合,直到他被換到程美梅車上,臉上也沒什麼過多表情。
「你爸爸就是這麼教你規矩的?就算你不喜歡我,你也是我生的,你就該叫我一聲媽。」
睜開眼楮,凌嘉諾從後視鏡里看了眼開車的程美梅,雖然他厭惡這張跟他有幾分相似的臉,但不得不承認,程美梅的確是個美人胚子。
瓜子臉,櫻桃嘴,眼楮雖然不算大,眉形卻修整得恰到好處,跟她那對與年歲無關的清純眸子配在一起,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而她火爆的身材對男人而言更是致命的吸引,從那些前僕後繼花大把錢拉她上床的男人數量上就能看的出來。
「別說那麼哀怨,恐怕這輩子你最後悔的就是生了我吧?」
程美梅想說她從來不後悔嫁給凌雲天,畢竟那時候她是真心愛過凌雲天的,可是,看凌嘉諾嘴角那抹嘲諷,她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說。
窗外熟悉的路標一閃而過,凌嘉諾皺起眉,眼底戾氣涌出,「你要帶我去哪兒?」
車子駛下高速路,程美梅淡淡地應道「都到這里了難道你還不知道去哪兒?凌嘉諾,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我送你回鄉下,你要是不想趙筠盛弄死你最好一輩子都別再回來了。」
雙拳握緊,凌嘉諾臉色難看卻忍著沒動手,這里已經接近凌雲天長眠的地方了,他不想在凌雲天眼皮子底下干出任何失去理智的事情。
過了梨花縣城,車子在泥濘坑窪的路上顛簸了半個小時順便掀了無數灰層後終于開進了村子。周家村處在一塊山坳里,隔鄰邊幾個村子都很遠,所以,整個村子除了四周的田地就剩土坡了,看上去或許寧靜致遠,凌嘉諾卻只覺得它潦倒又貧窮。
村口棵歪脖子槐樹,每到夏天的傍晚,村里人都會到樹下乘涼。以前假期里凌雲天都會帶他回來這里,也入鄉隨俗跟著凌家一大家子在這樹下听村民門談論莊家收成。
凌嘉諾特別不喜歡這里,也不是因為枯燥無聊的鄉下生活,而是有一回在歪脖子樹下乘涼,他趁沒人注意就爬到樹上倚著樹干打起了瞌睡,等晚上人都散了,凌家人要回家時才發現他不見了,大家都以為他先走了也沒多想,可等回家後才發現屋里根本沒人,凌雲天這才急慌了四處找他。
周家村有條河,有些河段水流還很湍急,以前也沒少有人掉進河里被水沖走的,凌雲天急的上火,老爺子也找了村長吆喝了鄰居一起沿著河邊幫忙找。後面還是凌雲天冷靜下來,想他要回家不可能不打招呼就走,所以倒回老槐樹下拿手電筒瞄到了樹上的他。
那天,凌雲天拎他回去後,一點沒顧及那幫村民還在,拿了家里用竹皮扎捆的大掃把當著一院子人狠狠打了他一頓,更惱人的是還有磕著南瓜子喊使勁兒打的。
正是那晚上讓凌嘉諾記恨上了這個村子,哪怕這些村民都很樸實友好,可他還是喜歡不起來。至于打他的凌雲天,他倒是從來都不會怨恨的。
村里雖然偶爾也會有小車開進來,但像程美梅這種大紅色跑車還是少見,跟在車後面吃灰層的小孩兒不少。等車子在凌家大門口停下後,立馬就被看熱鬧的小孩兒圍了起來。
程美梅下車,目不斜視地朝院子里走去,一臉嫌棄的模樣並未收斂。凌嘉諾低垂著腦袋,木木地坐在後座上,窗外一個掛著鼻涕的小鬼拍了下車窗他才開門走了出去。
一下車,小孩兒就鬧哄哄地圍了上來,凌嘉諾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嚇得幾人怯怯地站定。看沒人往自己跟前湊,凌嘉諾才抬腳進了院子。
凌家正在吃飯,屋里氣氛有些詭異,老爺子凌山一臉怒容地盯著程美梅,咳嗽聲里盡是病態,姑姑凌雪站在他身後替他順著氣,三叔凌雲志跟三嬸顧春花看著程美梅的眼神有些露骨,兩個十來歲的小孩兒臉上粘著飯,嘴里也脹鼓鼓的裝了不少。
「我去給我爸掃墓。」在牆角那堆籮筐背簍里翻出一把鐮刀,凌嘉諾看了眼屋里神態各異的眾人轉身又出了門。
程美梅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道「我剛才說的是實話,你兒子死了兩年多了,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城里生活實在不方便,我還年輕,還得再找個人嫁了,總不至于讓我月兌個半大拖油瓶吧?反正,人我給你們帶回來了,畢竟是你們凌家的種,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吧。」
看程美梅要走,凌山怒火攻心咳得更厲害了,凌雪急忙跑過去攔了她道「嫂子你等會兒,你怎麼能把嘉諾留下呢,爸現在下半身癱了,家里負擔本身就重,你一句嘉諾是凌家的種就把他打發了不聞不問嗎?你也是他媽媽,撫養他成人本身就是你的責任。」
「就是,就是。」凌玉志兩口子也搗蒜頭般點腦袋附和,凌嘉諾要是留下就得多一張嘴吃飯了。
凌山終于咳順了,微顫著站起身指著程美梅怒罵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是干什麼行當的,老大娶了你,你除了第一年進門連老大去世你都沒回來過,現在你竟然連兒子也想拋棄了,你這女人簡直,簡直是不要臉!咳咳咳……」
「呵」冷笑一聲,程美梅伸手撥開擋著眼楮的那縷頭發,頗為不削地道「不要臉就不要臉吧,跟一家子窮鬼還有你個老不死的也沒什麼好說的,人你願意養就養,不願意養趕出去就是。」
「你」看推開自己踩著高跟鞋離開的程美梅,凌雪氣得眼淚水都在眼珠子里打轉。
凌山一跌坐回凳子上,想到英年早逝的兒子,瞬間老淚縱橫,好一會兒才道「四丫頭,你去把你二哥二嫂叫過來吧,看那女人態度,嘉諾跟著她肯定沒少吃苦,進門連人都沒喊就去看他爸了……唉,讓老二家過來商量一下吧,看把孩子過繼給誰養著。」
「爺爺,我去。」凌小軍放下筷子,一股風似地跑了出去。
埋頭苦干了一個小時才將墳前墳後的雜草荊棘弄干淨,凌嘉諾一坐到地上,靠著墓碑出神。凌雲天下葬後,他在這里不吃不喝足足守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唐文杰把他抓了回去說不定他就餓死在這兒了,後面連著兩年的忌日,也都是唐文杰陪他來的。
從這一點來說,凌嘉諾是感激唐文杰的,他十多年里最黑暗無助的日子是跟唐文杰一起度過的。所以,他從來不抗拒幫著唐文杰干活兒。
程美梅費心思綁架他,又大老遠親自送過來,凌嘉諾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當初凌雲天剛死的時候,程美梅就提過要將他留在老家的,只是,後面他跟著唐文杰走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知了,這次不知道這女人又抽什麼瘋非要把他送回來?
山里的空氣很好,但濕氣也重。凌嘉諾之前除草折騰出一身汗水,這會兒坐下來就覺得發冷。他收攏雙腿兩手抱著身子死死把頭埋在膝上,心里翻來覆去地想關于凌雲天的一切。可也許因為太著急了,他腦子里渾渾噩噩什麼也想不起來。
有腳步聲走近,然後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眼前,停了會兒又走開了,凌嘉諾沒有抬頭,只是怔怔地發呆,縮成一團的身子有些澀澀發抖。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米彥辰將帶來的花束放到墳前,迎著風一動不動地站著,等到天幕開始昏暗,他才轉身朝著山下走去。抬眼,那頭火紅色依舊還坐在那里,孤伶伶得很是可憐。
那座兩年前新添的墳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凌大哥的兒子。
凌嘉諾從山上下來時候,天已經黑了,院子外面意料之中已經沒有程美梅的車子了,他也不在意推門進了院子,屋里幾個聲音正吵得不可開交。
「你個婆娘閉嘴。爸,你也別氣了,不是我不願意過繼大哥的兒子,大哥以前是補貼了我們不少,這些我都記著呢。可是霞兒今年都14歲了,也是大姑娘了,嘉諾過繼到我家確實不方便啊,霞兒明年可要開始說親了啊。」
「看二哥這話說的,大哥兒子過繼給二哥那就是霞兒的親哥哥了,有什麼不方便的。過繼給我們家才是不方便,大哥是分出去住的,我們可還得養著爸呢,小軍小滿吃的也多,那里還負擔得起別人。」
「二哥、三哥,你們都別吵了,媽去的早我是大哥掙錢養大的,大哥現在不在了他兒子我養。」
「不行,你都24了也該找個人嫁了,我癱了難道就耗你一輩子嗎?」
拿出皮夾子時候,凌嘉諾愣了愣,隨即有些後悔,他居然帶著偷來的東西去看凌雲天了。
抽出一千塊錢,再把手腕上凌雲天留給他的手表取下,跟錢一起從姑姑屋子的窗戶塞了進去,凌嘉諾轉身出了院子,然後快速地隱入黑暗里。從這里到唐鄉鎮差不多8公里走得快的話3個小時就到了,運氣好他還能趕上9點鐘最後一班去梨花縣城的車子。
「嘉諾,原來你叫凌嘉諾。」凌家房子後面的高坎上,米彥辰拍拍從地上站起來,他看了眼凌嘉諾消失的地方,轉身下了高坎,拉開停在路邊的悍馬車門坐了進去,兩道大燈,將黑漆漆的泥濘射出明晃晃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