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高致遠打了個噴嚏。
小四睜開朦朧的睡眼,借著屋內的燈光看了看他︰「遠哥哥,我怎麼睡著了呀。」
「沒事兒。」高致遠搖了搖手︰「我們身在外鄉,雖然是除夕,但也不用守歲的。」此時此刻,他和他雇來前往通城的鏢隊正借宿在一處民居內,因為連遇大雪,他們已經在這里耽擱了好幾天了。
幸好見多識廣的鏢頭說,明日里一準能雪停,趁著新年頭大家都走親訪友熱鬧,他們也好繼續開路。
那鏢頭是個十分精明的人,他上路沒幾天就猜出來,高致遠和小四的這番出行十分隱秘。因為每到一處,但凡要與人接洽的事情,高致遠從不出頭一應交給鏢頭辦理,而路遇官差什麼的,更是干脆躲在車里一聲不出。鏢頭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自不會多嘴詢問,比如這次他們在鄉間停歇這幾天,表面上是風雪路難走,其實是鏢頭注意到路上突然多了很多查驗的關卡,才特地等到新年。
高致遠看出了鏢頭的好意,他不便言謝,只是多加了路資,沉甸甸的錢袋徑直甩給鏢頭,任由他花用。
這鄉間的除夕夜,也是相當熱鬧非凡,鄰里之間到處是鞭炮聲和孩童的嬉鬧,高致遠借宿的這間民居正位于村落之中,因此听得格外真切。
這是他頭一回在在宮外過年。
宮里頭的除夕夜,有通宵的宴會和歌舞,父皇永遠喝得微醺,母後和一眾母妃們圍攏在他周圍,如同盛開的鮮花一般爭奇斗艷,皇兄皇弟們觥籌交錯兄友弟恭,乍看之下幸福美滿的堪做天下人表率。可事實上呢?錯喝了別人敬的一杯酒,說不定就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笑的最燦爛的母妃,明早大約要在母後宮中跪腫了膝頭;而那始終笑眯眯的父皇,他像看戲一樣看著這一切,年復一年。
高致遠覺得胸口有一些沉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夾著一絲絲火藥味的空氣沖進肺腑之間,將所有的抑郁一掃而空。
「我出來了。」他嘴角一揚。
說到底,他是有些恨父皇的。
高致遠想起了兒時玩的最要好的一個皇弟,排名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圓圓的臉蛋和脆脆的笑聲,再拗口的詩文,他念誦起來都如同珠落玉盤。父皇有一回听到了,便笑著贊揚了一回,不隔幾日,那位皇弟竟落水溺死了。
寒冬臘月的,落水溺死了,還是在幾近干涸的荷池!
高致遠當時由書伯護著,去靈前探看過,那位皇弟的母妃痛哭著將一本又一本的詩文焚化在其靈前,可是永遠不會再有那樣好听的聲音,將這些艱澀拗口的文字念誦出來了。
「林小桃說的對,父皇這是在作死。」高致遠想起了林小桃,他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林小桃說,不作死就不會死,父皇淪落到今日的境地,純是自找的,就該讓他受受罪,嘗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滋味,省的他老是一副活在世外,親生兒子都不當一回事兒的得瑟樣子。
「但願他把五哥照料得好。」高致遠向著邵縣的方向遙遙送了個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