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賈父語氣一轉,變得激動。
「以前三家各據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但這次再有半月便是武氏被聖人下詔立為皇後之時,為了趕在這一天送上賀禮,各州縣使出渾身解數,都想把本地特產作為賀禮進獻,某絳州也不例外。」
「為了讓賈家杜康酒有一天能成為貢酒,某四處打點,總算得刺史同意,命某準備上好的杜康酒作為賀禮進獻,本想著憑我賈家杜康酒,倘若博得新後歡喜,聖人下令賜某賈家酒坊官坊之名,那某賈家便可因此咸魚翻生,由商籍變成士籍,光耀門庭,實現祖上幾代人都沒能實現的目標。」
隨即他的語調又變得憤怒。
「哪曾想甄、謝兩家得知此事後,竟狼狽為奸,合兩家之力,插手絳州,又聯合絳州其他酒坊打壓某賈家酒坊,若非如此,某賈家酒坊豈能落此下場?看他們打得好算計,某賈家酒坊衰敗,便不能作為賀禮進獻,便不能與他兩家競爭,某賈全真是愧對祖宗啊!平白失去了大好機會,唉……」
听罷,王勃恍然,說白了,這就是一場事關杜康酒傳承的商業戰爭,說不清誰對誰錯,只能說適者生存、成王敗寇吧,不過王勃卻不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因為在參觀了酒坊後,對于這個酒坊他有了自己的一番考究。
「賈叔,誰說你沒機會了?」王勃忽然道。
賈全與賈富貴對視一眼,都看出眼中的詫異,不明白他這股自信從哪兒來,但是聯想到王勃的身份,賈全眼中隨即煥發出光彩來,要是得到王家支持,賈家酒坊還是有救的,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他連忙拉著賈富貴對王勃苦苦作揖道︰「求王四郎救某賈家,某賈家必肝腦涂地,以報大恩!」
這次王勃沒有拒絕,欣然接受了賈家父子的揖禮,也不急著說話,朝驢子招了招手,驢子殷勤地從馬虎背包里掏出三筒罐裝蜂蜜柚子茶遞到王勃手上。
王勃將之分發給月奴和牛大後,自己抱著一筒,滋溜溜地喝了一口,潤了潤喉才道︰「某敢如此言語,非大言不慚,實則是有所憑借的,辦法是有,就看你賈家這次能否抓住了,能帶某到酒窖看看嗎?」
賈家父子真是被他這裝逼的本事唬住了,拖著兩人加起來有一千五百多公斤的身體,陪著笑臉帶著他們朝酒窖走去。
酒窖在酒坊下面,也就是地下室,只是比一般的地下室寬敞了數百倍。
看著空空如也的酒窖,碎了一地的陶片,王勃捏著鼻子,皺著眉頭對賈家父子道︰「按理來說,甄家和謝家在價格上打壓賈家,酒窖里的酒應該賣不出去才對,但這里一個酒缸的影子都看不到,是何道理?」
「唉,郎君有所不知,就因為這些酒賣不出去,才沒有工錢付給酒坊的工人,這些田舍奴也是認錢不認理的主,就算你告訴他們,再過個幾天,等賈家杜康酒被官方公布作為進獻武後的賀禮以後,到時候就不怕這些酒賣不出去,結果,唉,不听勸阻,就砸了酒窖,所有的付出都付諸東流了。」賈全唉聲嘆氣地道,臉上的大塊肥肉都在哆嗦。
難怪這里酒氣沖天,到處是破碎的陶片,原來是這麼回事,王勃心想。
離開地窖後,王勃又叫他們舀出一壇賈家杜康酒出來嘗嘗。賈全父子雖然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但還是照做。不一會兒,賈富貴就從自家臨街的酒肆抱來了一壇杜康酒。
揭開封口紅布蓋,一股令人陶醉的酒香就溢了出來,四面飄香。
聞到酒香,牛大眼楮嚓的就亮了起來,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起來。牛大很喜歡喝酒,是除了吃飯,他的第二個愛好。喝酒的習慣還是在王家養成的,以前他想都不敢想,但自從在王家某次宴會上因擲骰子輸給了劉翁,被劉翁灌了一口杜康酒後,他對酒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種興趣之濃厚一度讓王勃擔心他的腦漿會變成乙醇,所以就果斷限制他喝酒,當然偶爾小小地放松一下還是可以的。
難怪此刻牛大像平靜的湖水忽然沸騰起來一樣,敢情是憋慌了。
他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賈富貴把酒壇里的酒倒進碗里。
從酒壇里倒出的酒呈黑色,有些渾濁,有雜質,感覺像醋,倒不像王勃記憶中的酒清水般的顏色,不過他見這種酒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從沒有勇氣嘗過,不是他滴酒不沾,而是他不習慣。
在唐代以前所謂的「酒」一般指的是釀造酒,而後世喝的清澈如水的「燒酒」、「白酒」等蒸餾酒則至唐以後才出現。而因為過濾技術的限制,以小麥、高粱、稻米為原料制成的釀造酒都是有顏色的,有黃色、紅色、黑色,不一而足。
王勃瞄了一眼表現饑渴難耐的牛大一眼,端起酒碗,聞了聞,小酌了一口,咂吧了一下,嘗嘗,味道真不咋滴,口感一般般,度數也一般般,充其量二十度,還不如發酵徹底後的醪糟度數高。憑這玩意兒也想變成貢酒?光耀門楣?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過也是王勃舌頭太挑剔了,他是舀後世的酒跟唐代的酒做比較,卻不知道這酒在唐代已經算非常不錯的了,一般的酒度數才十幾,要不怎麼敢說千杯不醉呢?
賈富貴見他吐舌頭,還以為他被辣的,連忙提醒道︰「王四郎,你慢些,這酒的度數確實高了一點。」
王勃不禁翻了個白眼,高,實在是高。
「這酒確實不錯。」王勃把酒碗遞給迫不及待的牛大後,點點頭道。要想打擊人家,就得先給人家一顆糖吃,這個道理王勃還是懂的。
然後他才道︰「不過某有一種制酒之法,憑這種方法制出來的酒,比之杜康酒,強上十倍。」
「不可能!」賈全父子當即就齊聲搖頭道。在別的認識上,賈家父子倆或許有不一樣的看法,但在這一點上他們的思想倒是統一的。
「某不敢說,某賈家杜康酒有多好,但某敢自信地說,不管是色澤、口感,還是度數,比之貢酒也不遑多讓,你憑什麼這麼說?王郎君,某看你是小兒,又對富貴有過救命之恩,便不跟你計較,但是絕不允許你再說賈家杜康酒半點不是,否則休怪某下逐客令。」賈全怒聲喝道,說完就欲拂袖憤然而去。
「且慢,賈叔,你誤會了,某沒有一點羞辱賈家的意思,這樣好了,是騾子是馬,拉出去遛遛就知道了,不如某當著諸位的面用某的法子制出一個成品,舀來與賈家杜康酒做一番比較,也免得落人口實,可好?」王勃叫住他後說道。
「好,比就比,某賈家杜康酒還從沒怕過比試,不過你當著某的面,就不怕這種法子為某所用?」賈全痛快地道。
「如果賈叔認輸,某自然樂見其成,至于他們都不是外人。」王勃笑道。驢子等人听了心里都暖烘烘的。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兒,說吧,你想怎麼比?」賈全滿臉皺在一起的肥肉抖了幾下,算是笑了笑道。
「賈叔,恕某冒昧一句,你能舀什麼出來比?」王勃听他要比,頓時笑了起來道。
「這……」賈全眉頭皺在了一起,王勃說得是一針見血,細細想來他確實沒有什麼可以下賭注的,舀酒坊做賭注?那未免賭得過分,況且他不可能把祖上留下的基業舀來做賭注,並且就算他想舀來做賭注,為了這酒坊他已經欠下了一的債,過幾天這酒坊是否還是他的都難說。
見他一臉為難之色,王勃想了想道︰「某看不如這樣,只要某輸了,某便助你一臂之力,幫助你重新把酒坊運作起來如何?」
「四郎,這不好吧?怎麼還沒比賽,就先說敗了以後的事情?」月奴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她未必迷信未戰先言敗不是一件吉利事,但她確實擔心王勃這時把話說滿了,到時候真輸了,那就不好了,王家將會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現在她已經開始試著適應王家的生活,而把自己作為王家的一份子是第一步。
「呵呵,沒事,你不覺得這是自信的表現嗎?」王勃打趣道。
月奴不禁翻了翻白眼。
「此言當真?」不等賈全有所表示,賈富貴的眼楮已經亮了起來,激動地問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爹,跟他比了,某就不信某賈家的杜康酒會輸。」賈富貴催促道。
「那要是你贏了呢?」賈全沒有理會兒子的話,而是理智地問道。
「若是某僥幸贏了,結果也是一樣,也會幫你們把酒坊運作起來,只是酒坊雖然還是掛在賈家名下,但實際的所有者卻是某王家,不知意下如何?」王勃來回踱了幾個方步,忽然站定看向賈全道。
按照他這個賭法,倘若賈家輸了,賈家酒坊就名存實亡,但卻可以繼續存在下去,賈家父子將由酒坊的主人變成酒坊的管理者,而王家將取而代之成為酒坊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