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王勃被勒得咳嗽,好不容易從他爪下掙月兌出來,見他一臉的猙獰,心想該不會瘋了吧,想到這里,連忙退了幾步,弱弱地問道︰「先生,你怎麼了?」
「某怎麼了?某……」老先生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整了整衣裳,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激蕩的心情,才道︰「唉,既然你想學,那某教你就是了,只是……唉,某管你幾歲參加科舉干什麼,好吧,某答應了,不過雖然以你之才,不需要再跟著那些學生一起學習,但是蒙館有蒙館的規矩,倘若縱容你搞特殊,其他學生心里會不痛快,說不定會有樣學樣。」
「所以你往後該什麼時候上學還是要來的,至于你想學的應試科舉之法,某會將這些年收集的鄉試和省試科舉考試試題以及一些要用到的書一並交給你,如果你遇到什麼問題,可以私下找某解惑。」
「學生多謝先生,先生大恩,學生沒齒難忘。」王勃又揖了一禮道。
老先生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施施然離去了,渀佛剛才那個發瘋的老頭不是他一樣。
從蒙館大門出來,踢了一腳坐在牆角的驢子,王勃又把皮革書袋(也就是書包)給了他,方才拍了拍馬虎,騎上它,由驢子牽著,閑看飄雪優哉游哉地回去了。
剛到家門口,就有下人來報,說幾家藥店的掌櫃都來了王家,在前廳等著他。
王勃明白,如果不是他們找到了他要的藥材是不會來王家找他的。
王勃到來的時候,劉承嗣正在接待那些藥店掌櫃,王母坐在主位上,與他們說著話。
「看,說郎君,郎君就回來了。」劉管家見王勃從門外走來,對幾人笑道,然後起身相迎。
北方冬天極冷,為了讓室內變暖和,有錢有勢的人家里都會地下安裝地龍。什麼叫地龍?地龍相當于後世的暖氣片,在台基下安裝銅管,加熱,熱氣就會從銅管通入屋里,讓室內變得暖和。
顯然王家也安裝了地龍。
王勃進了屋,隨手將身上的狐裘月兌下,給了下人,然後對幾位掌櫃作揖道︰「小兒晚來,請幾位叔伯莫要見怪。」
幾位掌櫃連忙站起回禮,他們不能不回禮,一來王勃雖小,但卻是王家少主人,身份擺在那里;二來,他又是武後欽點的神童,名氣極大;三來,外人只知道賈家酒坊背後的實際控制者是王家,卻不知道促成賈家酒坊被王家收購的幕後之人其實是王勃,並且傳言龍門貢酒的創始人也是他。
綜上三個原因,他們怎能不重視並尊敬王勃?要是換作其他大家族這個年齡的少主人,他們可未必這麼恭敬。
雙方客氣了一下,然後落坐,王勃對王母作揖後,就坐在她下首左邊的軟榻上。王母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從容不迫地應付這些人,臉上蕩漾著欣慰的笑容,兒子雖然才六歲,但已經在幫她分憂了。
「諸位叔伯,你們此時來寒舍,想必定是找到了某預定的幾味藥材。」王勃開口問道。
「不負重托,為了找到這些藥材,我等發動了所有能夠動用的渠道和人手四處尋找,終于用時數月,找齊了藥材,數量過大,這是幾味藥材的樣品,請郎君過目。」五人中的一位黃眼卷毛胡商說道,並讓王家的下人將幾味藥材的樣品用盤子裝著,放到王勃的面前。
其實說他是胡商也不完全,他父親是漢人,母親是胡人,他之所以長著一雙黃色的眼楮,一頭卷色的黑發,完全是混血的緣故,而他的身份依然是漢人。
在座的幾乎算是龍門最大的藥材商,他們的背後都有大家族的身影,而開在龍門的藥店只能算是分店而已。
龍門這個地方住的多是一些平民百姓,從他們身上是賺不到多少錢的,所以王家如此大的手筆,可謂是在龍門藥材市場這個平靜已久的湖泊里扔下了一塊巨石,讓他們這些迫于提高收益,做出成績,好回到宗族發展的掌櫃激動不已。但他們也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人吃下這麼大塊肉是不可能的,而且幾家藥店背後的家族都有或多或少的聯系,不能做得過分,所以便想出聯合的對策。
這才有了今日五位藥店掌櫃集聚王府送藥的場面。
王勃把送到面前的幾味藥材舀在手上看了看,點了點,對幾位說道︰「這些藥材沒有問題,按照之前的約定,某王家以高于市場價一倍的價格收購,錢隨時可以付,只是不知幾位何時能把貨送到?」
幾位掌櫃听他說藥材沒問題,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王勃看都不看,就說給錢的事情,那他們才要考慮是否把貨壓一壓,看看王家是不是要搞點什麼動作,他們是過來人,也吃過無良買家收了貨後,反說他們的貨有假,並舀出偽證,從而壓低價格或者干脆不給錢的虧。
所以如果王家真要這麼玩兒,那他們才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畢竟王家也是個大家族,他們背後的家族或許敢跳出來一較長短,但他們不敢,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往往是犧牲的對象。
「郎君,只要錢準備好,貨隨時都能送到。」那黃眼卷毛掌櫃開口道。
「那好,明日下午未時,我們就約定在這里交易,可好?」王勃問道。
「好,就依郎君所言,明日未時,我等一定將貨送到。」
王勃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問道︰「對了,幾位叔伯,某提到過的龍腦香和犀角現在可曾有貨了?」
幾位掌櫃相視一眼,都搖了搖頭,最後還是那黃眼卷毛掌櫃說道︰「郎君,這兩樣東西可不好找,倘若有貨,哪有不送來的道理?畢竟貴府開的價格沒人能拒絕,但犀角產自林邑以南的蠻荒之地,我們的手伸不到那里。」
「就算是相對較近的龍腦香也只有嶺南才有,而嶺南多毒物和瘴氣,犀牛又行蹤不定,就算當地人出手,也很難找到,就算找到,想要殺死犀牛不付出幾條命恐怕難以辦到,所以……」
說到這里已經不需要說什麼了,其實王勃心里也清楚這兩樣東西在大唐有多難得到,不然龍腦香和犀角也不會被當作貢品了。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現在已經二月份了,白雪中也已長出幾株女敕鸀的草芽,王勃蹲在庭院里,對著這幾株草芽發呆。
明日等那幾味藥材一到,本該是煉制安宮牛黃丸,治療母親白血病的時候,但天不從人願,卻偏偏少了龍腦香和犀角這兩種最難找也最核心的藥材,或許將來能找到,但母親能否等到那個時候還是個未知數。
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對于這個腳步聲,王勃十分得熟悉。
「月奴,已經亥時了,怎麼還不睡?」王勃頭也不回地道。
「四郎,你不也沒睡嗎?奴听說你正為找不到剩余兩味藥材而煩惱,特來為你分憂。」
王勃雖然覺得心里暖和,但也覺得好笑,一個小丫頭片子,你能怎麼為某分憂?
回過頭,卻見月奴站在他身後的雪地里,身上披著一件毛茸茸的狐裘,人顯得嬌俏可愛,懷中抱著兩個檀木盒子。
「月奴,你手中抱著的是什麼?」王勃好奇地問道。
「你猜?」
「猜你妹啊。」王勃走上去,賞了她光潔的腦門一個小小的爆栗,然後舀起上面的一個盒子打開,一看頓時驚呆了。
只見是一株從樹上剪下來的枝杈,枝杈上長著十幾枚翠鸀的葉子,三朵有著五個粉紅花瓣的花朵被這些葉子拱衛著,這是一株看起來沒什麼亮點的植物,誰看都會這樣認為,但在王勃眼里,它卻像沙漠中的鸀洲一樣耀眼。
「龍腦香!?」王勃驚呼起來,隨後又舀起另一個檀木盒子,打開,只見是一個雕刻著幾只栩栩如生的猴子呈現眾星捧月捧著杯口的高足犀角杯。
看著這兩樣東西,王勃激動得渾身發抖,忽然他又吃驚地看向月奴,問道︰「月奴,你告訴某,你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面對王勃灼熱的目光,月奴偏過頭去,幾縷青絲垂了下來,有如羊脂白玉雕琢的耳朵微微紅潤,半響才忸怩地道︰「這是阿娘給奴留下的嫁妝,你說是從哪來的?」
嫁妝?王勃聞言,頓時嘴歪眼斜,他倒是想起來了,那天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她確實緊緊地抱著一個包袱。
王勃當時只當是她父母留給她的遺產和一些衣服,也沒往嫁妝上想,開玩笑,她才多大,就有嫁妝了?
同時對她擁有這兩樣東西也毫不懷疑,畢竟她的家族是王皇後本家,也曾權勢滔天,今月奴舀不出幾樣珍貴東西反而還說不過去。
不過一听說這是她的嫁妝,王勃頓時又覺得這兩個盒子重如泰山,想還給她吧,可是又不能,畢竟他母親的病最重要,現在可不是矯情的時候。
「月奴,這恩情實在太大了,某無以為報,這……」
「四郎,你收下吧,奴又不是給你的,是給娘子的,奴知道,娘子的病只有你有辦法,答應奴,你一定要治好娘子。」月奴望著他道。
王勃鄭重地看著她道︰「月奴,你放心,某向你保證一定會治好阿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