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翎溪身影消失的方向,雪涯靜靜凝立著,似有不舍。
「我們明早也走吧。他不是說了,還會回來麼?」秦莫承上前,勸道。
陸雲軒忽然道︰「雪涯,如果我沒猜錯,翩就是天楚的心上人,對麼?」
雪涯沒有說話,卻鄭重地點了點頭。
「只是我從你們提到天楚的語氣中,听到的全是敬仰,卻為何對他心愛的女子不置一詞呢?」陸雲軒不解。
「因為翎溪哥不喜歡她,凡事翎溪哥不喜歡的,我都不會喜歡。」雪涯說的沒有半分猶疑,斬釘截鐵。
「你這次想拿純陽離火刃,也是翎溪想要?」秦莫承問。
「嗯。」雪涯點頭,「那本就是屬于凌波殿的東西,天楚不在了以後,翎溪哥很難過,現在連天楚唯一留下的東西也要被別人拿走,我不想讓翎溪哥難過……」
她停了停,又道︰「這茫茫六界之中,對我好的人就只有翎溪哥,我的願望就是讓翎溪哥開開心心的,把澄夢淵大戰時留下的舊傷養好,我想守護的人不多,就這麼幾個,可是,憑我自己的能力,卻還是有那麼多都做不到……」
「別難過,還有我們呢,雖然我們勢單力薄,但是總會做出些有用的事情的。」秦莫承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邊,勸道。
雪涯點點頭,沈明漪卻幽幽嘆了口氣。
「怎麼了?」秦莫承問。
沈明漪輕嘆道︰「我想起翩將火弦藏在這里,也只不過是希望純陽離火刃能夠借此恢復光芒,和天楚在時一樣罷了,她現在也只有這純陽離火刃可以作為回憶了,為什麼命運總是捉弄人,讓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別多想了。」秦莫承搖搖頭,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雖然也替天楚和翩惋惜,但畢竟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月色朦朧,秦莫承一行人在白山派歇息,這一晚後,第二天便要啟程出發。
看著四周安靜下來,似乎人們都已安睡,雪涯從屋中信步而出,站在落雪的院落中,凝思著。恢復了正常氣候的長白山還是有些寒冷的,此刻她一身白色衣裙,融入這巍巍白山中,自有一種冷浸朔月的風華。
此刻,她卻緩緩蹲來,抱著雙膝坐在房前的石階上,心中似有深深思慮。
院落中,另一扇房門輕輕開啟,緩步走出來的是一個黑衣少年,秦莫承。
雪涯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卻不知他為何這大半夜的也不去睡。
秦莫承倒是向她走來,然後挨著她在地上坐下,停了片刻,道︰「我想,你該不是為了天楚和翩的事煩心。」
雪涯有點意外地看向他,為什麼沈明漪同情天楚與翩的命運,他就覺得很正常,而卻一眼看出她雪涯不是在為了他們的事而煩心呢?
秦莫承澄澈的目光中對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沒有半分不自信。
雪涯撇了撇嘴,道︰「不錯,如果我為他們而難過,那是早在神界便該難過的事,斷不會跑到這里沒來由的多愁善感。」
「那是在想什麼?」秦莫承饒有興趣的問,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逐漸發現雪涯和沈明漪的性格大不相同,沈明漪是心思細膩的江南小家碧玉,讓人看上一眼就不由得想去保護她,照顧她;而雪涯卻像是見過大陣仗大場面的豪情女子,性情直爽,卻有些令人捉模不定。
雪涯帶著幾分不屑看了他一眼,然後道︰「我是在想為什麼看到鏡子里翩的回憶後,我一點都不難過不感動。」
「那不好麼?」秦莫承微微疑惑,「難道非要看到什麼事就感動得一塌糊涂才好?」
雪涯搖頭,「不,如果和大家不一樣,只會說明,我沒有同情心,對不對?」
「為什麼這樣說?」秦莫承反問,「天楚和翩的事雖然令人震撼,可或許是小時候仙女的故事听多了吧,我覺得他們也像是故事一樣,離得很遠。」
「我……我真的不是個善良的人,因為我……」雪涯欲言又止。
「因為什麼?」秦莫承听得出,她似乎有難言之隱。
「你可曾記得在白山秘境中那個拿扇子的蕪鳴所說的關于容萱女神的事?」雪涯不答他的話,反而問道。
「我當然記得,並且小時候師傅給我講的澄夢淵仙女的故事,沒準就是容萱女神呢。」
「容萱女神是我娘親。」雪涯緩緩道。
秦莫承聞言沉默了片刻,其實他並不十分震驚,因為當時听蕪鳴所言,便已猜到一二,「那麼,你父親呢?」
雪涯的目光中現出難以言喻的哀傷,道︰「我的父親是魔尊座下的大將軍,他與娘親相戀已久,卻為了躲避神魔兩界的追殺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神魔兩界是不允許男女結為夫妻的,因為一旦他們有了後代,那麼自己的生命就會耗盡。」
「那麼不是也可以像天楚和翩一樣,只是心上人而已麼?為何又定要延續後代呢?」秦莫承忽然覺得,如果一旦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就要面臨著長久分離的話,那麼倒不如就那樣兩兩相望的彼此念著,至少心可以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雪涯道︰「我的父母也是這樣想,所以他們一直只是彼此的心上人而已,可是後來,澄夢淵大戰,就是天楚陣亡的那時,娘親知道守不住伏羲琴了,為了不使伏羲琴落入魔界,便用最後的靈力將伏羲琴打散,使得七根琴弦散落六界各地,而她也因此靈力耗盡,命不久長。」
「原來,容萱女神是拼個同歸于盡的結果,也要誓死守衛伏羲琴,求得蒼生安寧,確實可敬。」秦莫承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雪涯接著道︰「這些我也是听神界的前輩們所言,等父親趕到時,娘親已奄奄一息,父親十分傷心,用自己的靈力為娘親續命,可最後的結果只能是兩個人都耗盡法力,命在旦夕。」
「那後來呢?」秦莫承忙問。
「後來,娘親提出希望能為父親留下孩子,于是……于是便有了我,在我還沒有多少記憶的時候,他們就雙雙離世了。」雪涯黯然道。
「原來,即使為神,也有著那麼多的生離死別,有著那麼多想做卻做不到的事。」秦莫承長嘆。
「我出生時,娘親已幾乎靈力耗盡,所以注定無論我怎樣修煉,都不會練成太高深的法術,而且我有一半魔族血統,所以澄夢淵的長老們也並不將我當成那里的人。」雪涯抱膝而坐,雙目盯著地面,聲音只是淡淡地,秦莫承卻可以從中听出她在神界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有魔族血統又怎樣,魔就一定都是壞人麼,看來那些所謂的神界長老,也同樣迂腐罷了。法術不高又如何,有翎溪保護你,要是他保護不了你,就來人界,至少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秦莫承字字斬釘截鐵。
雪涯微微抬起頭,露出一絲難得一見的笑意,轉而又微微搖了搖頭,道︰「我有一半魔族血統,注定是不一樣的,魔雖然也有好人,但是魔的性情乖戾,嗜血冷漠,喜怒無常,所以,我有時也會……」
「別擔心,你這不是好好的麼?」秦莫承道︰「認識你這些天來,我從沒覺得你有哪里不正常的地方。」
「那或許是因為還沒有什麼事,什麼人可以讓我變得不正常……」雪涯若有所思,「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冷漠、殺戮、無情,你要記得,一定要離我遠遠的,千萬不要讓我傷害到你。」。
「我不會離開你!」秦莫承立刻道,「就算你變得冷漠殺戮無情,那也是受到了刺激和傷害,我又怎麼能棄你而去,就算不能阻止你,還有翎溪,我可以找他幫忙,他答應了我做朋友的。」
「翎溪哥,他……」提到翎溪,雪涯目中現出一絲擔憂,「他說不去找翩,我才不信。但願他真的回凌波殿去,不要再來人界。」
「為什麼?」秦莫承不解,「他不來人界,我可見不到他了!」
雪涯解釋道︰「他身上的傷沒個幾百上千年,怕是養不好的,往來于六界消耗靈力更會加重他的傷勢。」
「是那次澄夢淵大戰留下的傷?」秦莫承問道。
雪涯點頭,「是被魔尊所傷。」
秦莫承驚異,「他那麼厲害,竟然魔界也有人傷得了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其實很多時候,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卻總是拼了命的保護我。」想到此,雪涯總是有些難過。
「別多想了,等我們把伏羲琴弦找齊,你就可以拿回澄夢淵交差,到時候那些長老和天帝也不敢再為難你,等你接任了澄夢淵主人,就會好起來了。」秦莫承嘆道。
雪涯無聲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