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別院,夜深人靜時,大家卻都沒有睡意,秦莫承、蕪鳴、沈明漪三人坐在廳中,商議著今日比武大會的結果和那個山路中所遇到的奇怪少女棠幽。冰@火!中文雪涯卻一個人獨坐院落中,望著天邊皎潔的月色,心中想起一幕幕曾經在澄夢淵的日子——
澄夢淵,寒風凜冽,那一池碧水旁,雪涯手持天淵法杖。在她的面前,是澄夢淵的十幾名守衛,將她包圍在當中。
與只住著天楚和翎溪二人的凌波殿不同,澄夢淵藏有伏羲琴,因而還有著其他長老和大量前來為僕役歷練修行的仙族守衛。
她雪涯本該是這澄夢淵的主人,而今卻被這些侍衛緊緊相逼。
「長老有令,給你兩條路走,第一,立刻去找回伏羲琴,第二,呆在這澄夢淵不準離開一步!」為首的侍衛道。
「笑話!」雪涯冷笑,從有了記憶起,她就一直這般被欺負到頭上。
手中天淵法杖一展,紫光驟然而至,侍衛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避退。然而,澄夢淵的神族侍衛雖然並不是神,但至少也是修行得道的仙,法力絕不遜于雪涯這個末等小神。
剎那間,寒刃在這冰天雪地的蒼茫中踫出了火花,雪涯自知不是對手,饒是如此,亦不退縮。
突然間,一片清幽如行雲流水般的劍影傾瀉而下,侍衛們一下子紛紛被籠罩在禁錮的法陣中。不用回頭去看,雪涯的心中便一陣激動,這樣熟悉的招式,她知道,是他來了。
翎溪,那個如月光般冷清淡漠的男子。
翎溪一招法陣將眾侍衛們破退,緊接著又是數道凌厲的劍光下,已有侍衛被掀翻在地。
「大家快退!」那為首的侍衛大叫了一聲,帶領眾侍衛們連滾帶爬的跑掉了。他們知道,翎溪的功力與雪涯決不可同日而語。
「翎溪哥哥!」雪涯擁上去,她知道,這已經是無數次翎溪保護自己了。
翎溪手中的劍光消失,輕輕撫過她的長發,「怎麼不叫我?」
「我……我不想總給你添麻煩。」雪涯小聲道,「況且,你的傷……不能總和人動手。」
「我好得很呢,放心。」翎溪淺淺笑道。
雪涯抬頭注視著他清俊的面容,過了片刻,道︰「翎溪哥哥,我不想呆在澄夢淵了,我去凌波殿照顧你好不好?」
翎溪依然帶著幾分無奈淡淡地笑道︰「傻丫頭,澄夢淵是你母親留下的呢。」
母親……
想到母親,雪涯不由得一陣難過,記憶中母親和父親的印象已逐漸模糊,似乎是自己還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離開了她,而且,不像仙妖人界那些可以輪回轉世的人們,神魔的生命一旦消失了,那就化為荒魂消散在這天地間,不會再入輪回。
雖然神魔的壽命永無盡頭,但是也會偶有神魔因其他原因而魂飛魄散,如元神重傷且又孕育了後代的容萱女神和魔族將軍,又如死在魔尊刀下的神將天楚——
回憶至此,雪涯倏然起身,她知道,尋找伏羲琴一事,他不能再耽擱了,無論是翎溪還是自己身上的任務,都使她不得不回去。她承認,她不是個做事有耐心的人,很多時候,她急于求成,因為身上背負著太多的使命。
于是起身,悄悄站到房門外,听到屋內其他三人的談話。
「那個叫棠幽的姑娘是什麼來歷,蕪鳴兄?」秦莫承一臉好奇地問蕪鳴。
與往常不同,蕪鳴並沒有輕松瀟灑的說笑,甚至連回答也沒有,而只是蹙眉沉思。
「真的是她想辦法使得嵩山派的唐亦簫少俠贏得了比武麼?」沈明漪同樣不可置信。
蕪鳴依然不答他們的話,只是沉默了一會,然後道︰「還記不記得我問她的來歷時,她說是暮雲派弟子?」
「記得啊。」秦莫承道。
「那麼,你可曾听說過暮雲派?」蕪鳴接著問。
「沒有,江湖上哪有這個門派啊。」秦莫承立刻道。
「呵,是麼?好好想想。」蕪鳴微微一笑。
秦莫承疑惑了,思索片刻,拍掌道︰「我想起來了,我听師傅說過,暮雲派是千年之前武林中的一個盛大門派,只不過早就滅門了一千年了。」
蕪鳴點頭道︰「不錯,那丫頭她一千年前是暮雲派的。」
「一千年?那麼,她,她……」沈明漪驚懼。
「她的法力,高了我數倍不止。」蕪鳴低下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我覺得咱們應該查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想辦法幫梨落村除妖。」秦莫承道。
听到此,雪涯不由得輕輕推開門,他們要做的事情太多,而她,沒辦法再耽擱下去了,不早日找到伏羲琴,澄夢淵就一日不得安寧。
于是,她推門而入。
「你們慢慢調查棠幽和幫忙除妖,明天一早我動身去找伏羲琴。」說出這句話時,雪涯基本上是不帶任何感□彩,並且堅定而不容置疑的。
她心里並沒有多少埋怨,本就不是同路人,又如何能指望他們幫她尋找伏羲琴呢。
「雪涯,你別單獨走!」秦莫承立刻道。
還未等雪涯回答,蕪鳴已搶上前道,「哎呦,你這姑娘看起來安安靜靜的,怎麼做事這麼急躁!」
「你又不用找伏羲琴,你當然不急!」其實,這句話雪涯原本是想對秦莫承說的,不過她其實並不想和秦莫承爭吵,于是便對著蕪鳴說出來。她承認,自己雖然話不多,可的確是急性子,要做什麼事,一刻也等不得,不過這一點原本只有她自己清楚,卻沒想到被蕪鳴一眼看了出來。
「雪涯,我說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秦莫承道。
蕪鳴搖頭嘆道,「我說姑娘,你這樣東闖西撞的,能找到伏羲琴才怪,擁有伏羲琴弦的人是不會在腦門上貼張紙條等著你上門來取的。」
「我只是不想多浪費時間。」雪涯爭辯道,她的使命本就是尋找伏羲琴,她不是什麼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俠女,她只是個舉步維艱自身難保的末等小神,她實在不想做些無謂的事來耽擱尋找伏羲琴的時間。
「你怎知這是浪費時間呢?」蕪鳴索性跟她辯論到底,「像你這麼聰慧機靈的姑娘,說你沒腦子還真是委屈你,這恆山的事情還沒有弄清,你就斷言在這找不著伏羲琴,這般找法,便是幾百上千年也不可能找著伏羲琴!」
「這里不可能有伏羲琴!」盡管恆山也有些不尋常的地方,但雪涯實在不覺得這與伏羲琴有著什麼關聯。
蕪鳴似笑非笑地抱著雙臂,放緩了語氣,道︰「我說姑娘,我好歹也比你多修行了幾年,依我的推斷告訴你,那個棠幽她是修行了千年的鬼魂。眾所周知,人死入鬼界,飲過孟婆湯後轉世,這是六界亙古不變的輪回,那麼那個丫頭究竟用了什麼方法,一千年都沒有轉世,這其中支撐她靈力在鬼界不散的,除了她自己的修為外,必定還有件上古神器,否則就算她逃得過孟婆湯這一關,也不可能維持人形這麼多年。那麼神界除了伏羲琴外,還有什麼神器丟失麼?沒听說過吧?」
「……你是說,可能是她用伏羲琴弦的法力修行了這麼多年?」雪涯將信將疑。
「嘿嘿,你不信便罷,反正我現在也沒有證據。是要自己出去亂闖呢,還是勉為其難跟我這還不算孤陋寡聞的茫茫六界一小仙一道而行,你自己看著辦。」蕪鳴好整以暇的笑笑。
「……你……好吧。」雪涯不情願地扁了扁嘴,她不得不承認,比起蕪鳴這茫茫六界一小仙來,自己的經驗火候還差了些。
沈明漪立刻拉她坐下,道︰「雪涯姐姐,蕪鳴大哥說得有些道理,雖然我沒有法力,也不懂武功,但是讓你一個人走,我也會很不放心,你留下來,咱們也好有個照應。」
雪涯不再說話,這些日子來,習慣了大家在一起,此時若要一個人闖蕩,還真是會覺得很孤單。
秦莫承撐住她身邊的桌子,望著她,笑道︰「丫頭,你信我一次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不許叫我丫頭!」雪涯立刻道。
「為什麼?」秦莫承不解。
「只有翎溪哥哥才可以這麼叫我。」雪涯道。
「那我也要叫,翎溪答應了和我做朋友的,他既然可以這麼叫你,那麼他的朋友也可以!」秦莫承相當不服氣。
雪涯轉過頭去,她本不是個善于唇槍舌劍的人,因此就算爭辯也要先想好措辭。就在這時,突然間窗外傳來打斗之聲,緊接著隨著窗格碎裂的一聲巨響,從窗外直跌進來一只像是山豬模樣的野獸,張著兩根長長的獠牙。
沈明漪嚇得一聲驚叫,閃到秦莫承身後,抓著他衣袖的手微微發抖。
雪涯也嚇了一跳,不過一般情況下她都能保持冷靜,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蕪鳴手中翠綠色的碎情連影扇立刻亮出,只身擋在那三人身前,護住他們。
秦莫承長劍出手,劍風蕩起處,左掌掀翻一把椅子,立刻將那野獸又從窗子撞了出去。
四人屏息警惕了一會,再無動靜,蕪鳴道︰「梨落村的妖怪竟然跑到恆山來傷人了!」他們作為比武大會的客人,所住的恆山別院是坐落在恆山半山腰處的院落,專供往來的客人居住。
「那是妖怪?」秦莫承問。
「廢話!你當是尋常野獸麼?」蕪鳴道。
「我還沒有看清……」秦莫承小聲道。
「……沒看清你就把它打出去了?」雪涯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秦莫承是第一個出手,將那妖怪震出窗子的。
「我不是怕嚇到你們麼……」秦莫承笑笑地解釋。
「不管怎樣,先出去看看,免得妖怪再傷人。」蕪鳴立刻道。
「好。」秦莫承提劍便沖出。
「明漪留在屋里。」雪涯立刻跟上,轉頭對沈明漪道。
「……還是跟著咱們吧,留她一個人在屋里,也未必安全。」秦莫承知道她是好意。
沈明漪點點頭,跟著他們三人,出了房門沿著恆山小路而行。
沒走幾步路,便看到山林遠處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些野獸的身影,沈明漪緊緊攥著手里的帕子,跟在秦莫承身後,大氣也不敢出。雪涯也並不是膽大的人,雖然為神,她從來沒有捉過妖怪,從前在神界的時候偶然听到哪里妖魔傷人,也都是翎溪和他那些從前的兄弟們出去收拾了,不過翎溪的傷勢時好時壞,並不穩定,其他神將們也很少找他一起去對付妖魔,實在缺少御法澄影的時候才請他去輔助一下。
此時,面對著遠處的妖怪野獸,秦莫承最先亮出兵器。
不過,看樣子似乎卻不需要他們動手,因為秦莫承在亮出兵器的一刻,看見了遠處似乎有個人影,不知用了什麼招式法術,正將那些妖獸一個個震飛出去。
秦莫承四人相互對望一眼,悄悄走上前去,既不想打擾了那人捉妖,也怕被那人當做是和妖魔一路,也以同樣的招式招呼在他們身上。
走得略近了,接著月光灑下的如水清輝才看清,那捉妖的人看起來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稜角分明的臉上帶著幾分英氣,一身標準的俠士打扮,可身後負著的長劍卻並不拔出來,而是赤手空拳的不知用了什麼法術,將那些妖獸一一打倒。
「這是什麼人?」蕪鳴不禁低聲問道。
「莫非是那凝碧夫人的夫君?」秦莫承想了想道,「他們夫妻二人不是經常在附近捉妖麼。」
便是這幾日聲音極低的說話,也驚動了遠處正與妖怪戰斗的人。「什麼人?」那身負長劍的男子沉聲喝問一句,然後將最後幾只妖獸震飛出去,停下手來,不動不語。
秦莫承等人知道藏不住了,只好走出來。
上下打量掃視了片刻面前的四人,身負長劍的男子緩了語氣,道︰「在下在恆山一帶除妖,不小心驚擾了各位,失禮了。」
「啊,沒關系沒關系,我們也是路過。」蕪鳴立刻賠笑道。
秦莫承望著面前的男子看了一會,然後道︰「閣下可是雲邪大俠?」
這身負長劍的男子似乎愣了一下,然後道︰「這位兄弟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秦莫承一笑道︰「我們來時曾路過梨落村,自然知道這附近一帶有這除妖本事的就只有雲邪大俠和凝碧夫人了。」
「不錯,並且我們已有幸見過尊夫人一面了。」看到對方是能夠除妖的仙人,沈明漪也不在害怕,而是上前笑盈盈地道。
「各位見笑了。」雲邪走上前來兩步,道︰「我與娘子在這附近修仙,偶然發現這一帶的村落有妖獸出沒傷人,于是便盡了些綿薄之力。」
「原來雲邪大俠也是修仙之人,倒是和蕪鳴兄算是同行呢。」秦莫承立刻看了看蕪鳴道。
雲邪帶著成熟的稜角的面容上有了些微微笑意,也看向蕪鳴,道︰「原來這位兄台也是我輩中人,幸會幸會。」
蕪鳴爽朗一笑,道︰「不必客氣,哈哈,我們也是前兩天機緣巧合,在梨落村借宿一晚,才得知附近的情況,閣下這手功夫著實讓人敬佩啊。」
雲邪抱了抱拳,道︰「他日若有機會,還望幾位能夠到梨落村做客,倒是我夫妻二人必定盛情款待各位。在下還得下山去追蹤妖怪,就不多奉陪了。」
「好說,好說,雲大俠請便。」蕪鳴抱拳回了個禮,然後四人目送著雲邪身影閃了幾閃,消失在夜色中。
「附近沒妖怪了,回去吧。」雪涯道,既然找不到伏羲琴的線索,她現在做什麼事見什麼人都覺得有些迷茫。
「好。」秦莫承答應著,返回恆山別院的路上,不由得有些好奇,「沒想到在這附近竟然真的能遇到雲邪這樣的高人。」
沈明漪道︰「這位雲邪大俠來去無影,行俠仗義,倒是與他那位妙手仁心的凝碧夫人般配得很呢。」
「他邀請我們去梨落村做客了,估計到時候能同時見到他們二人。」秦莫承有些興奮地道,對于結交能人異士為朋友,他還是樂此不疲的。
沈明漪懂得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莫承哥哥,你已經很了不起了,你看你認識了雲軒大哥,蕪鳴大哥,雪涯姐姐、神將翎溪,還有這雲邪大俠和凝碧夫人,他們都是身負異能的高人呢。」
秦莫承道︰「蕪鳴大哥,你能否看得出,那位雲邪大俠的修為和你比起來如何?」
「他……」蕪鳴想了想,欲言又止。
沈明漪已道︰「蕪鳴大哥,我有些分不清你和雲軒大哥,還有剛才那位雲邪大俠,你們既然都是修仙之人,那麼這其中的道行有什麼不同呢?」
「這個容易分,」蕪鳴道︰「我可以說已經是一個小仙,雲軒兄弟是尚在修仙的人,而那位雲邪大俠和凝碧夫人……」
「他們怎樣?」秦莫承也開始好奇了。
「他們不是仙。」未等蕪鳴答話,雪涯已淡淡地道。
「不是仙?」說話間,他們已走回恆山別院,沈明漪訝異,「剛剛雲邪大俠不是說他們是在修仙的人麼?」
「他們是妖。」雪涯第一個推開房門,外面的夜色有些陰森寒冷,雖然可以面不改色地笑談那些妖魔鬼怪,不過她還是希望能夠呆在溫暖的房間里再慢慢聊。
「他們是妖?」連秦莫承也有些不可置信了。
蕪鳴抱著雙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不錯,而且他們的修為至少也有一二百年。」
「可是他們為什麼又冒充神仙捉妖?」沈明漪不解。
「……這就不得而知了。」蕪鳴沉思道。
然而,人們都意識到,這其中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緣由。
秦莫承抬頭看看夜色已深,道︰「大家都休息吧,明天咱們再上恆山去看看,我總覺得這次比武大會,唐少俠奪得了桂冠,其他門派的弟子不會善罷甘休。」
「我也覺得,明天咱們就上恆山,必定那唐少俠的武林第一的名頭是拜那棠幽所賜,說不定我們能查出些伏羲琴的線索呢。」蕪鳴也道。
于是雪涯和沈明漪也都無話,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