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大會之後,回到昆侖驛館。
議事廳中,華山掌門許長鶴正帶領華山派、昆侖派與沈明淵等人商議著除魔的下一步計劃。而秦莫承與沈明漪、雪涯三人則在偏殿閑聊,卻不由得想起一件事︰令點蒼派退去的不是昆侖派與華山派,也不是翩與翎溪,而是絲毫也不懂武功的沈明漪!
「明漪,你對那點蒼派姓段的做了什麼?一下子就把他打傷了?」
「我,我」听到秦莫承親口這樣問,沈明漪知道有些秘密已藏不住了,同時也不想再隱瞞了,否則每時每刻她的內心都會受著自責與煎熬,于是站起身,未等說話時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莫承哥哥,對不起明漪,明漪做了很多錯事。」
「明漪,你怎麼了?」秦莫承雖然先前對她產生過懷疑,不過憑借感情因素很快就把這懷疑給扼殺了,此刻听到她這樣說,心中更是驚異。
沈明漪怯怯地看了看秦莫承與雪涯,終于道︰「莫承哥哥,雪涯姐姐,明漪曾經幫助鏡顏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
听到她也與鏡顏有關聯,雪涯不由得心中意外。
不敢抬頭去看秦莫承和雪涯的目光,沈明漪啜泣道︰「我們住進這里後,頭一次妖魔來襲,林天梟還傷了莫承哥哥,那是明漪向鏡顏傳達的信號;紗瓔劍是的毒也是明漪下的,毒藥是鏡顏給的,還有還有明漪向鏡顏學了毒功,打傷了翩和段公子」
秦莫承听了半晌,才試探著問︰「明漪,你怎麼會認識鏡顏,又為什麼要提她做事?」
「因為」沈明漪猶豫了一會,才道︰「鏡顏說,如果明漪不幫她做事,她就就讓林天梟把明漪帶到點蒼派嫁給段公子,不讓明漪和莫承哥哥在一起了」
「明漪」一時間,秦莫承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一點也不忍心責怪她。
看到她這樣難過的樣子,雪涯不由得道︰「幫助鏡顏有什麼?我與鏡顏也見過很多次呢,況且她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並且紗瓔的解藥也是她給的。」
「雪涯?你也見過鏡顏?」秦莫承驚異,不知道為何自己身邊的人都已被鏡顏收買了去。
「見過又怎樣?」看到秦莫承驚訝的樣子,雪涯就是不服氣,「我如果是明漪的話,也會幫她!」
「為什麼?」秦莫承是在搞不懂這兩個姑娘到底在想什麼。
「你不覺得蕪鳴那家伙很可惡麼?!」雪涯質問。
「嗯是有一點。」對于蕪鳴的所作所為,秦莫承也不予認同。
雪涯道︰「如果我是鏡顏的話,喜歡的那個人要是他還不自知,並且一再做出讓我傷心的事,我也會想辦法非要得到他的!」
「那麼如果得不到會怎樣?」沈明漪輕輕地試探著問。
雪涯想了想,道︰「得不到的話我自然也不會讓他好過!」
「女人真可怕!」秦莫承終于忍不住笑道。
沈明漪不由得垂下了頭。
雪涯道︰「莫承,我與明漪和鏡顏有接觸的事,你不準告訴其他人,知道麼?」
「我當然不會說啦,讓你們說得我也對鏡顏比較有興趣了,嘿嘿!」秦莫承笑道,「不論怎樣,明漪總算是暫時把點蒼派那群招人煩的家伙打回去了。」
雪涯想了想,懊惱道︰「真想不通為什麼鏡顏還要讓我給紗瓔帶回來解藥,如果依我的意思,那解藥帶回來也不給她!」
「原來你這麼討厭紗瓔。」秦莫承微微不解。
「我還討厭翩呢!我討厭一切璇夢澄影族的的女人!」雪涯道。
「啊?」秦莫承一愣,隨即想到她定是在神界身為御法澄影,受了不少璇夢的排擠。
雪涯憤憤不平道︰「真不知道紗瓔這女人到底是什麼眼光,就蕪鳴那種男人還有人要!」
「」秦莫承默然。
雪涯想了想,接著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等三日後到了蕪鳴與鏡顏決戰的日子,紗瓔一定又會來幫他夫君。」
「那又能怎樣?」秦莫承問。
「我不會讓她得手的!」雪涯說得輕蔑卻斬釘截鐵。
這幾日來蕪鳴都是一個人呆著,幾乎不與人外出,他需要一個人靜靜地做戰前準備,思考那些過往的愛恨情仇。有些人,必須去面對,有些恨,必須要化解。不論結局如何,要的是心中無憾。
除魔大會後的第三個晚上,是蕪鳴與鏡顏約戰的日子。他知道,鏡顏一定會來。
秦莫承等其他人只是在驛館四處暗自戒備,只要是鏡顏一個人出面,他們自然會將她放進來與蕪鳴見面。只是鏡顏還未到,驛館院落的一角,已隱隱傳來打斗聲。正在打斗的是兩個女子,紗瓔和雪涯。紗瓔手持雙劍,企圖要沖過雪涯的阻攔,前往蕪鳴的房間相助于他,雪涯卻半分也不肯避讓,手中的天淵法杖散發出萬道光芒。
「為什麼攬著我?!你讓開,我要去幫我夫君退敵!」紗瓔一邊出手一邊叫道。
雪涯不說話,也沒什麼可說,只是招式加進,阻住紗瓔。
「果然你是那瘋子身邊的奸細!你給我讓開!」紗瓔急了。
雪涯依然無視她,就是不肯停手,她要讓蕪鳴與鏡顏單獨見面。
月圓、夜深、宿敵。
幽暗的夜色中,蕪鳴一身白色長衫,默默地等待在這無邊的寂靜中。將房門全部打開,等待著宿敵的到來。
在案上鋪一張紙,揮毫潑墨,筆跡一如絕世的劍招,他知道,他等的人此刻已到窗外。
墨色如夜,一如他蕭然的背影,將手中的筆擲于案前,聆听窗外的衣袂攜風之聲。
待絕筆墨痕干,宿敵已來犯。
太平長安,燈籠血染,命已定盤。
而誰,又是誰前世今生的牽絆?
月下檐前,飄然灑下一片幕天席地的花雨,紫色的楓葉處處飄零,一如這夢天池紛飛的落雪。
蕪鳴知道,是她來了,很多時候,他已不願再提起她的名字,而只稱呼為那個瘋子。
如絮的紫色楓葉還在寸寸飄落,蕪鳴的手中,早已拿起了泛著碧綠光芒的碎情連影扇,然後長身飛掠出門,在對面的屋頂上站定。
前方,一個黑衣女子的身影慢慢落在同一屋檐的另一端。鏡顏一襲黑衣黑裙,飛揚起的長發如同這暗夜中的瀑布,閃亮的明眸如同這月夜下的繁星。她,依然美麗,依然素雅,依然有著純淨如水的目光。她的手中,拿著的是專屬于術靈澄影的龍淵宿塵劍。
蕪鳴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女子,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鏡顏並不說話,只是微微揚起手中的劍光,幕天席地的紛飛光芒下,招式如同驚濤駭浪。
蕪鳴手中碎情連影扇立刻揚起,抵擋這四面八方來的攻擊,多年不見,她的修行果然非同小可了呢,手中絲毫不停歇的招式下,蕪鳴這樣想著。
鏡顏只是劍影紛飛,將這閉關隱居以來所有的修煉成果都使在蕪鳴的身上。蕪鳴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見招拆招,一時間深邃的天幕下只有這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直到兩人勢均力敵,排山倒海的法術下,又重新站回到屋頂兩端。
鏡顏不說話,只是還劍入鞘,定定地看了對面的男子一陣,然後輕移蓮步,緩緩向前。
「干什麼?」蕪鳴緊盯著她,不敢有一絲一毫松懈。
鏡顏不答他的話,依舊只是緩緩向前,只不過她走得很慢。
「有話就說。」蕪鳴卻已有些沉不住氣了。
在他面前五步的位置,鏡顏停下了腳步,目光依然在他身上不曾移動半分。
屋檐上,這兩個身影就這麼相互默默站著,一時間天地肅殺,四周只有寂寥的月色和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響。
高手間的對決,一分一毫也不能放松。
夜幕似乎在時間的罅隙中戛然而止,仿佛經過了百年,千年。半晌,鏡顏才輕輕道出一句話,「想看看你」
她不想傷害他,更不想要他的命,那一切的威脅與挑戰,只是為了如今能夠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再看一眼,一眼便是萬年。
「不必了。」蕪鳴淡淡地道。
「我已離開夢天池,你回去吧。」對上的深邃而凌厲的寒眸,鏡顏道。
「算了。」蕪鳴靜靜地嘆息。
「也許有一天,我遲早會連你的名字相貌都不記得了」望著面前一如既往的男子,鏡顏幽幽道。
「忘了就忘了吧。」蕪鳴搖頭,彼此之間,也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那一份孽緣,不如讓它隨風而散。
鏡顏默然,她承認,早已再沒有留戀的必要,可真的听到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句忘了就忘了吧,不知為何臉上早已有了淚痕。「等了你很久很久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感覺麼?」
「」蕪鳴沉默了,不是沒有感覺,只是當他體會到那份情意時,彼此的恩怨早已不再有回頭之路。
「我有夫人了。」半晌,蕪鳴才說出這句看似理由,卻沒有人不知道的話。
對于他現在的這一位夫人紗瓔,鏡顏早已暗中調查的仔仔細細無一遺漏,不過此刻,卻還是尤似不甘心地問了一句,「她,是璇夢女仙吧?」
「是。」蕪鳴回答。
鏡顏點點頭,似乎得到這個肯定的答案,她就放心了,似乎是知道陪伴蕪鳴的,是絲毫不辱沒他的正統女仙,她就沒有什麼好牽掛的了。只是在心底深處,還有那麼一絲絲企望與不甘,「以後還能再看見你麼?」她所期盼得不多,只是彼此像陌生人一眼,偶然見面或許還會點頭微笑,可是這一點點要求都已是奢望。
「不想再見了。」蕪鳴如實說出心中所想。
「既然如此你,好好保重。」其實如今能見他一面,說上幾句話,鏡顏已經滿足了,既然無法回頭,那麼她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會不再記得他的名字和模樣。
鏡顏言罷,緩緩轉身,向著屋頂的另一端漸行漸遠。
「丫頭」蕪鳴感到內心深處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力量驅使著自己,不由得跟上前兩步,「你也保重。」
鏡顏略略要回頭,他,竟然還可以叫她丫頭。那一刻,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從前,便是從前,他也不曾這麼叫過她。
這一句,已夠了。
不再多言,她只是緩緩飛身而起,飛掠在這無邊的夜色中,身後的是那個人和那段早已回不去的曾經,不再回頭,而是向著這無邊的夜色,漸行漸遠。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蕪鳴依然一個人靜靜地佇立在這月下的屋檐,驀然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生命里一點點的剝離,那些愛,那些恨,似乎一下子都變得沒有了意義一般,蒼茫無垠的天地間,只剩下他自己,遺世獨立,忽然感覺到,這世間原來是這般蒼涼,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