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涯看著紛亂的戰場,一切的紛擾都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就當是一場笑話。不多時,漫無目的地走到泓玄、煙若、陌言幾人的陣營,在他們奮勇抗擊敵人的身影當中,她看到了一個美麗的璇夢身影。她知道,那是泓玄一向低調深居簡出的夫人紫瞳。
于是她上前,叫了聲︰「泓玄哥,嫂子。」
「雪涯妹子,是你啊,快來。」紫瞳回過頭來,親切地打著招呼。
望著眼前這典雅大方的女子,雪涯不得不承認,像紫瞳這樣的姑娘,是從容的,樂觀的,當然,不止是紫瞳,而是像她這樣一大部分璇夢姑娘,她們的內心都是足夠強大的,她們擁有所有人眾星拱月般的追捧,她們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她們永遠也不用擔心找不到一起作戰的伙伴和相攜的伴侶。她知道,自認與泓玄、煙若、陌言的交情不淺,這若換在別人身上,也許會令他們的夫人不快,而她唯一慶幸的是這一點麻煩在自己身上不存在。因為自己是個御法澄影,沒有任何一方面會強過璇夢,作為一個神族或者魔族的正常男人,絕不會在有著璇夢伴侶的時候再對一個御法澄影曖昧不清,因而雪涯還是能夠輕松地隨意在他們的住處來往。
看著她發呆的時候,泓玄和煙若也在招呼她過去。
「嫂子,泓玄哥,煙若哥,我去了有用麼」她已不太敢隨意打擾別人的隊伍。
煙若立刻招呼道︰「當然有用了,快來布陣,與魔族交戰可以增強修為呢。」
雪涯听話地走上前,听到煙若說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覺得心中一熱,似乎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朋友就是朋友,他不會考慮整個隊伍是不是真的需要你,而只會在意你是不是真的需要這個隊伍。
遠處的另一角,一處仙氣繚繞的神麓山崗上,並肩站著的是秦莫承、6雲軒、沈明漪、翎溪四人。翎溪答應了帶秦莫承等人觀摩神魔兩族的大戰,于是戰爭一開始便帶他們來到地勢較高、敵人又無法接近的山崗上,遠遠觀望著廝殺慘烈的戰場,這里比之人界的破城之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莫承哥哥,他們都是些神族和魔族麼?為什麼要有戰爭呢?」沈明漪指著遠處拼殺正烈的兩隊人馬。
秦莫承點點頭,「戰爭的理由總是讓人難以說清。」
沈明漪細細想著他的話,同時目不轉楮地望著前方的戰場,不由得一抹憂慮染上心頭。
秦莫承微微轉身,看著身旁與自己同甘共苦並肩而立的女子,這一切,是多麼的難得,而自己心中還在糾結什麼呢,還有著怎樣的不甘呢?
戰場無痕,刀劍無心。
天空飄蕩著簌簌落雪,忽然想起當年的風,當年的雪,當年昆侖山上傲視群芳的冰凌。
夕陽西下,暮雪清茶,早已過了多少刀劍穿梭的歲月,若沒有江湖,若沒有紅塵,若歸田卸甲
是否還能捧回你沏的茶?
遠處,是雪涯白衣飄飄的身影,回望那遙遠的幾乎看不清的山巔,她知道,翎溪等在那里,而除了翎溪之外,還有那個始終不曾從記憶里抹去的身影,秦莫承。盡管距離太遠,她並不能看到他的身影,可她知道,在他的身邊,一定有一個女子,那個叫做沈明漪的女子,一直陪伴著他。這些年來他們的關系,已和夫妻沒有區別了吧,所剩的只有自己的一絲殘念。
而翎溪,只是靜靜地站在他們身邊,不動不語,卻遙望戰火紛飛的遠方,若有所思。
戰後的神魔戰場,總是充斥著空曠淒涼的風,無論這風是來自神界,抑或魔界。
看著留下來的小神小魔們打掃完戰場無心再戰而是匆匆離去,于是在這空無一人的戰場山丘上,雪涯獨自一人抱膝而坐,感受著這來自神界或魔界的風,很多時候,不想誰,不愛誰,不恨誰,也未嘗不見得是好事。可是如果心中沒有了愛,那麼她寧願變成恨,也好過心里空蕩蕩的連個可以想的人都沒有。
不由得又想到那個人,那個人界的男子,一襲黑衫,一柄長劍。神族有著數不清比他英俊,比他豪爽,比他聰慧,比他溫暖的神將,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獨獨忘不了他。愛他麼?至始自終她都不覺得那是愛,或許曾經愛過了,但現在已成了恨,成了一段糾結不清沒有結局的執念。
怎樣才算是結局呢?每件事情都會有結局,只不過,他們之間的這個結局,她不滿意而已,她想要的是一種平淡的,從容的,能夠讓她甘心的結局。可是,他給不了她。
想著想著,不由得起身,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中來到翩的住所綺夢宮外,他,應該是已經回去了吧。
她並不現身,而是仗著御法澄影的奇詭身法,尋了個不易察覺的角落,然後隔著窗子靜靜向內張望著。她從來沒有來過這里,從來不曾見過這翩的住所。
屋內,是正在為沈明漪療傷的翩,和站在兩旁凝神等候的秦莫承與6雲軒,讓她意外的是,孤刃的夫人舞楓竟然也在這屋子里,而且她與翩相對而坐,似乎在同時為沈明漪解毒療傷。
縈繞四周的粉紅色法術籠罩下,沈明漪的雙眸中顯出久違的一絲清明,身上的毒性在慢慢消散,腦海中卻閃現出許多似曾相識又恍如隔世的畫面。曾經細雨如詩的余杭,飛雪飄零的關外,人來人往的恆山,古道西風的長安,月落烏啼的石橋寺,還有那飛雪連天的昆侖山。所有曾經經歷過的景象似乎都重新閃現在眼前,這些景象,是前幾天翩替她運功療傷時閃現過的,只不過沒有如今那麼真實,那麼歷歷在目。除了景象,還有人,那些始終徘徊在往事中揮不散的身影,那個心心念念的黑衣男子,那個黑衣男子身邊始終徘徊不散的白衣女子。
那個不若凡塵的白衣女子,永遠是她心里的一道傷。因為只要她在,他就永遠不會甘心地留在自己身旁。
心中像是被莫名的刺痛,有種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要離開自己的感覺,用力地睜開雙眼,看到自己的身邊,那個黑衣男子的身影依然在。可是,又會在多久呢?這里是神界,是那個叫做雪涯的女子的地方,想到此,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陣肆虐的痛。
幾乎是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翩與舞楓緩緩收回法術,然後起身,向正在一旁焦急等待的秦莫承與6雲軒道︰「今天就到這里吧,目前也說不準還有多少天能夠讓她完全恢復記憶,這與她自身的體質也有關系。不過身上的毒已是解了大半了,我與舞楓再試上三五日,應該就能完全復原了。」
「翩,舞楓,真的謝謝你們。」秦莫承有種地道謝。
「救死扶傷原本就是璇夢一族的責任,管他對方是神還是人呢。」舞楓也微微笑道。
「明漪,你覺得怎樣了?」秦莫承言罷,俯來問沈明漪。
「莫承哥哥」沈明漪恍恍惚惚地叫著,其實她此刻已然記起過往,可是,听翩的意思,似乎他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那麼
沈明漪微微垂下頭,並不說話,既然如此,還是暫時不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然恢復了記憶吧。如果知道自己完全復原了,那麼莫承哥哥是否就會離開自己,而是去找雪涯?
沈明漪想著,不由得心中泛起一絲難過。
「明漪。」秦莫承坐在她身邊,沈明漪抬頭,正對上他少有的溫柔目光。
這樣溫柔的目光,究竟有會有多久,還有多少時候,他能夠這樣耐心而溫存地對待自己呢?
「莫承哥哥,是不是等治好了傷,還可以帶明漪在神界四處逛逛,找些好玩的東西?」沈明漪故意著依然沒有記憶的口吻道。
「當然。」秦莫承的笑,此刻不染一絲雜念。
門外的雪涯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個男子的眼中,從來沒有過如今的這般溫柔,然而這一切,都是給別人的,與她雪涯無關。想著,不由得轉身,窗內,是舞楓大紅色的衣袖隨著從窗中灌進的風輕輕飄動著,那茜素紅的顏色紅得刺目,紅得有些悲涼。
她轉身的一剎那,屋內的秦莫承似乎有所察覺。其實在她到來的時候,向來耳目靈敏的秦莫承便已察覺到屋外有人,會是她麼?他只是向著窗口往外看看,沒有看到人影,回頭望了望沈明漪那明眸善睞雙眸,他強忍住了自己想要推門出去查看的沖動,直到輕微的衣袂攜風之聲再次響起,他知道,她走了。忽然間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失落與寂寞涌上心頭,就算身邊時刻有那個江南女子相伴,他的心也依舊是落寞的。很多時候會恨自己,為什麼不沖上去,過去的恩怨,為什麼不能面對面地說清,而是任由那些宿怨在心底如同滾雪球一般越積越多?
直到窗外一陣清風掠過,他才明了,他們,又一次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