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時光停留在原處 ◇Summer.50◆

作者 ︰ 莫言辰

()我抓著懸崖的邊緣,他卻扳開了我的手指

慕言舸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房間里空空的,四周全是白茫茫的牆壁。她沒想什麼,只是靜靜地干坐著。

直到她听到客廳里有些許動靜,才打開房門,往書房走去。慕言舸此時仿佛是沒有表情的女圭女圭,低著頭自顧自地向前走。走到書房門口,舉起右手,輕叩了幾聲。

門里傳來一聲「進來。」她才轉動把手,門縫透出的光芒先是露出了一點,再是慢慢打開。

一如往常的模樣,慕國順坐在椅子上,四周環繞著書架。

慕言舸坐了下來,終于迎上父親的目光。

「言舸,你今年不小了。父親也已經開始老了。」慕言舸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父親,總是覺得父親話中有話,只是輕聲「嗯」了一下。

慕國順听見慕言舸難得一次乖巧的回復,有一點震驚。不過還是難以掩蓋心中的苦澀。「言舸,雲柔懷孕了。」

「砰——」慕言舸的心重重跌落。她早已經看出端倪來,可是為什麼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她始終覺得,雖然她恨父親當初沒有救母親,還讓不經過她的同意另一個人充當慕家夫人,這一點,她心中充滿恨意。可是她從來想到過父親會拋棄她,因為他們還是親生父女啊。

只不過,恨自己的懦弱無能,不能早早逃離這個家。如今,繼母懷孕,她,將要面臨的是什麼?

慕言舸只覺得心中有一陣堵塞,一直抑制著她。她所有的听覺細胞此時都變得極為脆弱,好像只要听到什麼讓自己難受的話,就會頓時崩潰。

「父親想要說什麼?」慕言舸眸光顫動,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被什麼緊緊纏繞在脖頸上。慕言舸的雙手已經垂在褲袋邊,緊張地握成拳。

慕國順也頓了頓,隨後說道︰「我知道你不滿雲柔,所以我怕你傷害她,所以從此你就搬出去住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待你中考完後,我會派人送你去新家。以後你有什麼需要的就來找我。」父親說的很自然,臉上的表情毫無違和之意。

這是……父親要趕她走?慕言舸的眉宇間已有失落,接下來卻是痛心。

最愛的媽媽去了,最親的爸爸丟了,最信任的阿墨要走了,最依戀的洛涵要離她而去了。難道最恨的父親,也要丟下她?

慕言舸這時宛如浮在海上溺水的人,曾經她被愛的海洋包圍,她以為那就是她想要的自由和生活,然而一次意外,海水減退,也絲毫沒有傷害到她,只是心中永遠有一道疤痕。過了很久很久,連那疤痕也快沉入海底,驚濤駭浪卻卷走了所有的平靜,往事,重現眼前。她努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以為堅持就可以挺過去,哪知,命運的劇本早已擬定好,她看到一個匆匆忙忙趕來的身影,她認為她的堅持終于有了收獲,殊不知,那人狠心地拔了稻草,轉身就跑。慕言舸從此溺亡在海里。

父親以為今天乖巧的女兒默不作聲是當做答應了,還繼續有點討好意味地說道︰「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以後等你上高中、大學、甚至工作了以後,我都會找人好好安排你的。」

慕言舸渾身一震,感覺自己身體都在墜落。

「你是真的要趕我走?」說話有點哭腔。沒哭。

「父親不是趕你,而是要給你更好的生活。言舸,你想想看,快中考了,你是不是想要一個安靜的壞境?這樣你才能更加認真學習?」慕國順胡口亂縐地糊弄過去。

慕言舸心里覺得發笑,卻是冷笑。我親愛的父親,你當我不懂?如果不是那女人想趕我走,你還能真正拋下你的親生女兒?你替她做了太多,連罪名都想著為她開月兌。

我善良的繼母,原本我以為你是于心不忍沒有親生母親的我,原來你早就在背地里盤算著,哪一天把我趕出家門。虧我還對你有愧疚之心。這下,我們都扯平了吧。你的假惺惺,我曾經的假冷漠。

「既然你說要給我好的環境,我听便是。不用勞煩你繼續想方設法給我下圈套。我沒那功夫,更分不開神。」慕言舸拍了拍一衣服,站了起來。這一站,她明白了很多道理。就算天地崩塌,她還有自己。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慕國順眼露慈祥和藹。慕言舸早不屑一顧。

回頭便是,得意洋洋、故作深沉。選擇轉身,淚落一地,無人欣賞。

原來,最怕的是沒有海水的海。

慕言舸漂到了一個荒島,渾身傷痕累累,很是刺目。猩紅的血水流過她的眼角,下巴。她不覺得疼,沉沉睡去。

這是絕地逢生的慕言舸,這次轉身歸來的她,必定獲得重生。

在經過那麼多的拋棄之後,我學會了一個人不依賴某個人堅強地活下去。我就是我,哪怕以後會被挫骨揚灰也不後悔。當初我選擇的,便是最好的。希望下一世我會是那海邊的礁石,做一顆頑固的大石頭,傾听所有到海邊來的人最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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