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海上孤島
此時正是清晨,只見東方的遠海之上,一輪紅日露出了半張臉,海天相接的地方,一道金色的光暈劃出一條筆直的長線,沿著海平面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盡頭。這海上本來煙霧繚繞,此刻太陽冒出頭來,登時便將一切迷霧驅散干淨,也順便染紅了周遭的海雲。
便在這般美景中,歸無計與張君寶兩人緩慢劃動著雙手,但每次劃水,均能前進極遠一段距離,很快就遠遠甩開了那艘帆船,歸無計見那島上陡然升起了黑煙,看來是島上的守衛見到了來船,故而發出迎接的信號。
又游了一會兒,張君寶說︰」這港口這兒居然停著兩艘大船,看來三江鎮並非唯一接送乘客的地方。「
歸無計眼力不及張君寶,但也隱約瞧見了港口上人頭攢動。此時離船已遠,但離島卻近了不少,這守衛萬一瞧見兩人,只怕便會生出波折。于是他們憋住一股真氣,悶頭潛入海中,憑著感覺往前猛力游了約一盞茶的時間,終于模到了海灘。
兩人悄悄探出頭來,發現登陸之處離港口很遠,周圍並無人影,自然無虞被人查知,于是趕緊躍上岸來。張君寶內力發動,身上冒出絲絲霧氣,衣服轉眼間便干了。歸無計一見之下甚是羨慕,于是依法施為,也將衣服上的水汽蒸騰干淨。但這衣服一干,便覺得里面似乎有沙子貼著,動起來摩擦周身,覺得很不舒服,伸手進去一模,原來全是海鹽,但當下也顧不得這麼許多,兩人便沿著海灘探查起來。
從遠處看來,這座海島頗為遼闊,兩人上岸之處位于島的東面,此處有一片茂盛的叢林,張君寶操縱烈風,飄上半空觀望了一番,回來對歸無計說︰」這林子甚大,大約覆蓋了這座島大半的面積。再往西面,似乎便有人居住。而島西北面有一座小山,瞧來約莫越九百尺高。「
歸無計問︰」張兄,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張君寶眉頭一揚,說︰」這島著實不小,咱們若藏身在密林之中,料來並不會被人發現。「說著他往林中望了一眼,垂頭沉思片刻,似乎有所顧忌,不久之後,他繼續說道︰」只是這叢林中看似平靜,其實危機四伏,咱們並無準備,還是不要冒冒然闖進去為妙。「
歸無計見張君寶身負如此神功,居然會怕闖入叢林中探險。心中驚訝萬分,就這麼一想,臉上登時露出了疑惑之情。
張君寶見他臉現困惑,苦笑道︰「並非張某膽小,而是這世上叢林之中,往往危機四伏,令人防不勝防。我曾經在一本游記中讀到過一段記載,說是有一位旅人前往雲南叢林之中游玩,見到一棵大樹之旁躺著一具尸體。這尸體已然面目全非,但卻並未腐爛,只是從七竅中長出朵朵異常艷麗的奇花,這花朵異香撲鼻,有如醇酒一般。那旅人正想走近查看,卻被一位路過的獵人撲倒在地,硬是不讓他靠近。」
「那獵人大聲呵斥旅人,說他不知死活,差點就被那子母殉葬花害死,旅人不解,于是詢問這子母殉葬花的來歷,那獵人拉著他回到自己的林中小屋,說道︰‘這子母殉葬花乃天下間最惡毒的花,它時時刻刻都在查探方圓四十尺之內的人畜,一旦發現獵物,便將花粉散播在周遭五尺之內,並散發出陣陣幽香,聞到氣味者會產生幻覺,喜歡喝酒的人,會聞到美酒的香味兒;心地善良的人,會听到啼哭的嬰兒;餓肚子的人,會見到美味的食物;貪財的人,會見到閃亮的黃金,總之便是投其所好,依照各人心中的欲念幻化成種種誘餌。而一旦獵物走近之後,吸入那致命的花粉,從此便有如惡魔上身一般。不出半天,便會有無數花朵從這人身上冒出來,而這人還不能立即死了,渾身麻癢難忍,產生種種幻覺,甚至有人因此而把渾身的肉一塊塊撕下,一直被折磨整整十多天,方才一命嗚呼。是以我們平時在叢林中走動,鼻子上都涂抹著帶有臭味兒的藥物,以防這子母殉葬花的毒害-」
「那旅人死里逃生,心中感激無比,于是送了不少財物給那獵人,並將此事記入游記之中,以此警告後人,莫要掉以輕心,誤入這魔鬼般的陷阱。」
歸無計心中驚駭,問︰「那一旦這殉葬花的花粉隨風飄蕩,豈不是禍害無窮?」
張君寶說︰「據記載,這花粉在體外不能存活過半個時辰,而且每天只能散播三次花粉,是以流毒不遠。」
又說︰「後來,有求道之人讀了此游記,以為此乃尸解成仙的奇法,于是竟跑去故意吸入花粉,隨後運起內力,試圖壓制這花中惡魔,只是隨後便語焉不詳,大約是沒能將其記載下來。」
他說完這些話,心中卻頗為困惑,不知自己為何會向歸無計提起這些魔鬼之花。他又往這叢林中望了一眼,一股莫大的不安,驟然涌上心頭。
歸無計也遠遠望了一眼那幽暗寧靜的叢林,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
張君寶嘆氣說︰「所以我這人的弱點,便是刻意追求隱于暗處,從不將自己暴露在明處,成為眾矢之的。有時卻又因此過于謹慎,未能有迎難而上的決斷。只是我雖然有自知之明,卻無應對之道,心中也著實無可奈何。就好像今日眼前的叢林,我如果闖進去,便仿佛置身于重重機關陰謀之中,而自身卻對此一無所知,于是乎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自己先將自己嚇個半死。」說罷又苦笑了一聲。
歸無計听他說了這嚇人的游記,也不敢去這叢林中冒險躲避了。于是又問︰「那咱們該何去何從?在海灘上捕魚捉蝦嗎?」
張君寶指指港口,說︰「眼下他們正在卸貨上岸,咱們還是藏蹤匿跡,過去探探究竟,如果他們管得不嚴,便混在人群中潛入村落。如果是戒備森嚴,那咱們再作打算。」
歸無計自無異言,于是便往港口方向趕去。他們兩人皆輕功絕頂,片刻間便來到了那停船的海灘處,躲在一塊岩石後頭,瞧著眾乘客紛紛走下船來。
那前來迎接的蒙古人既熱情又客氣,漢語說得古里古怪,但听來頗為真誠,語氣也著實豪爽,他說︰「從遠方來的客人們,歡迎來到靖海島,我是王爺手下的管事,名叫扎爾干。咱們已經準備了美酒、美食、干淨寬敞的房子,就等你們在此安居樂業,享受平靜安寧的生活。只是眼下請原諒我的打擾,我不得不將你們全數登記在案,以便安排住處,並更好的為你們提供幫助。」
他說起話來不文不武,有幾位乘客听著笑了起來,扎爾干並不在意,只是取過冊子,讓乘客一個個報上名字、年紀以及親屬關系,隨後小心翼翼的寫了下來。
歸無計說︰「張兄,此處監督甚嚴,只怕……」
張君寶凝視著遠方那艘老黃頭的船,發現船員並沒有跟隨下來,全數都在船上站著,有的在飲酒,有的在看海,並無一人注目這上岸手續,看來也是司空見慣,不以為奇。
他從懷中掏出假胡子,抖去海鹽,讓歸無計帶上,以防他被蘇姑娘認了出來。隨後手掌微微一動,只見海岸上登時吹起一陣大風,飛沙走石之下,人人伸手遮住眼楮。連遠方那艘大船也被這勁風吹得晃動不已,甲板之上的海員紛紛站立不穩,大呼小叫,根本無暇朝此處多看一眼。
兩人趁此機會,施展神妙身法,眨眼間來到隊伍末尾處,張君寶又晃動手指,使出凌空點穴功夫,身前的兩位乘客忽然咳嗽起來,再無余裕回頭張望。又排了一會兒隊,兩人終于走到扎爾干面前,勉強道出自己的名字、年齡與親戚。扎爾干見這兩人咳嗽,也是頗為慌張,趕緊說︰「這兒風大,讓兩位趕緊進屋休息。」隨後望向歸無計與張君寶,心中奇怪,想︰怎麼好像多了兩人,難道方才看錯了?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這兩人又豈能從地上冒出來?也許便真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吧。于是便客氣的說︰「兩位,請報上名來吧。」
歸無計說︰「在下歸雙絕,25歲,親屬並未隨我前來。」
扎爾干暗贊︰好漂亮的胡子,好漂亮的寶劍。」又安慰道︰「以後我們就是你的親人了,有什麼不順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歸無計連忙道謝。
張君寶走上前來,說︰「在下張三峰,24歲,也並無親戚跟隨。」
扎爾干查了查簿子,說了聲抱歉,又道︰「張小弟,你與那歸小弟都是孤身一人,依照咱們這兒的規矩,只怕你們兩人要合用一處宅子了,不過咱們這兒的宅子都大得很,你們不必擔心住的擁擠。」
張君寶笑道︰「那最好不過了,一個人住怪無聊的,我與歸兄弟在船上聊得很熟,已經如同親兄弟一般,如此安排,正合我意。」
扎爾干哈哈大笑,說︰「如此甚好。」于是便讓一位隨從引著兩人往村落走去。
又一陣海風吹過,扎爾干見並無其余乘客,又見今日怪風不停,也不敢多留,便讓港口上的眾人就此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