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玖答道︰「不瞞大人，下官本來是西川招撫使張己大人部下的右班殿直，因為出戰蜀軍將領李月娥被俘，我皇保佑，讓下官最後得幸逃月兌。沿長江流蕩的時候，遇到了石大人，承蒙石大人賞識，授下官左班殿直、歸州指使的職位，命下官沿江西進打探軍情。」楊玖說到這里，看了趙普一眼，趙普雙眼看著前方，緩緩閉上了眼楮。
楊玖想了想，簡便說道︰「後來下官遇到了李月娥，在巫山中跟她一番纏斗，使她中了三箭逃離。適時張己大人也在巫山中，听說下官的事跡後，讓下官送一封求援信給石大人。」
趙普長出一口氣，說到︰「後來你送信給石院事，他看了信之後，就讓你給老夫送信來了？」
楊玖微微一笑，說到︰「事情確如大人所說，但是這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當時下官奉張己大人命令送信給石大人，半路上正好遇到一隊蜀軍押送軍糧由長江西進。」
趙普听了，頓時露出恍然的神色，卻沒有說什麼。
楊玖繼續說道︰「下官將那蜀兵一陣盤問，問出他們居然從夔州運送軍糧到劍州。得知這一條消息，下官當下就想到了蜀軍極有可能由劍門關北上進入關中平原，然後圖謀天下的舉動。下官當時十分著急，親自領兵到夔州城外一看究竟，最終確定夔州城是一座空城。于是下官急忙將這個消息告訴石大人。之後的事情，大人應該都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趙普緩緩說道︰「那這麼說，石院事當時就已經知道了蜀軍將要圍攻京城？」
楊玖听了，頓時冒出一身冷汗︰自己當初勸石熙載立馬班師回朝，石熙載卻怕小人攻奸，非要按兵不動。現在趙普知道原委了，要是追究起石熙載的責任怎麼辦？
楊玖眼珠子急轉，忽然想到一點，急忙說道︰「大人有所不知，石大人當時正在病重，已經一連臥床將近十天。當時石大人听到蜀軍要從關中出兵的消息後，非常著急，急忙傳令三軍整裝即發，班師回朝，可是當天夜晚，石大人就因為擔心京師，精神焦慮之下得了虛寒，徹底昏睡過去。不得已，下官只好先送來這封萬言諫。」
楊玖這句話漏洞百出，趙普哪有听不出真假的道理。但是楊玖這番話畢竟還是管用了，趙普一听石熙載病重臥床，滿是關懷的問道︰「石院事他身體可有大礙？」
楊玖暗中抹了一把汗，說道︰「大人費心了，石大人只不過是連日操勞過度，身體虛弱而已，相信修養幾天，就會好過來。」
「如此甚好。」趙普看著手中的諫書，搖頭感嘆道︰「老夫從來都不知曉，朝廷中居然還有如此賢才……楊玖，石院事在奏章中說，你曾經深入敵營，更與敵軍多番苦戰，對敵情了解甚多，在一些事情上，可以向你請教。」
楊玖立馬惶恐地站起來，拜道︰「請教萬萬不敢，下官只是對敵軍有一些了解而已。大人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盡管開口。」
趙普突然沉默了，雙手輕輕地摩裟著奏章，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前方，似乎是在想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關于王小波的叛亂，你怎麼看？」趙普突然拋出這麼一個問題。
楊玖最怕回答這麼大範圍的問題，因為這種問題一般都是萬油金，怎麼問都可以，怎麼回答也都可以。但是往往這樣的問題，才能真正的一窺回答人的內心世界。
楊玖沉默，沉吟半響，說道︰「王小波的叛亂，現在已經成為過去，過去的事情怎麼看已經不重要了，但是要解決今天京城被圍的困局，還需要理清事情發生的源頭，下官認為，只有解決了王小波叛亂的根源，才能解決今日京城被圍的困局。」
趙普滿是期待地問道︰「那你說，該如何解決王小波叛亂的根源？」
楊玖怔怔地看著趙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尼瑪石熙載，這就是你說宰相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問我的問題嗎？這麼深奧的問題你咋不回答呢？這不是要坑我嗎？楊玖心中大罵，兩個老狐狸，一個比一個鬼精！
但是楊玖表面上還是非常嚴肅地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大人，這個問題下官苦想了多日，卻仍舊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不過下官相信，石大人在諫書中必然提到了一些解決的辦法。」
趙普滿是玩味的看著楊玖，說道︰「恰恰相反，石院事在奏章中說，只有你才能想出一個解決的好辦法。」
楊玖這下徹底震驚了，石熙載這是要干什麼？難道他想要把我楊玖坑死？開什麼玩笑，這種惹眾怒的問題，他石熙載都不敢正面指出，我怎麼會回答？我敢回答嗎？恐怕我頭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脖子上就找不到腦袋了。
楊玖無奈干笑一下，藏起顫抖不止的雙手，牙齒打戰地說道︰「石大人想必是在開玩笑，這麼深奧的問題，下官怎麼會知道答案呢。」楊玖眼見趙普還要逼問，立馬帶著哭腔說道︰「宰相大人啊，下官一連十幾日的晝夜趕路，早已經心力交瘁，精疲力盡了。如果大人再不允許下官回家休息，下官恐怕就要一頭栽倒在這公堂之上了。」
趙普正要說話，外面突然響起聲音︰「稟告大人，西川招撫使張己派人八百里急報……」
「送進來。」趙普大聲說道。
一個士兵推門進來，雙手遞上密信。
趙普接過密信，打開一看，頓時長舒一口氣。
楊玖在一邊小心問道︰「不知是何喜訊？」
「張己已經率領七萬大軍趕到了新鄭，預計今晚就可以到達朱仙，明日就可解開京城之圍。」趙普無不快意地說道。
楊玖立馬下拜，大聲說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如果沒有事情，那下官現行告退。」
趙普看看楊玖，面露不舍神情，但最終還是說道︰「好吧，既然你幾天都未好好休息，那就先回家休息吧。」
「謝大人……」楊玖又是一聲長呼，然後轉身，磕磕絆絆地向門口走去，在邁過門檻的時候，楊玖像是被踫了一下，從身上掉下一塊金牌，「 」在地上跳動。
楊玖停，回頭沖趙普歉意一笑，從地上拾起金牌，然後故意將金牌上那個閃閃發光的「楊」沖趙普晃了晃，這才藏入衣服里，轉身走了。
會不會注意到呢？楊玖一邊在路上走著，一邊想︰也不知道老爹在趙普心中是什麼印像，希望能夠管用，以後可以留意住我，隨便照顧我當個縣太爺什麼的，就賺大啦！
趙普目望楊玖離去的方向，神色立馬陰沉下去，在空中「啪啪啪」連拍三下手，黑暗里一個聲音就立馬響起︰「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趙普皺眉說道︰「他跟那個北漢降臣楊業是什麼關系……哼，量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皇上出征在外，那些外來降臣動花心思的不少……你派人嚴密監視他，有情況隨時向我報告。」
「遵命。」聲音隨後消失，大堂里恢復平靜。
……
……
楊玖出了尚書省，被一片白光照得忍不住眯起眼楮，望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想著，自己該回家了。
是啊，該回家了。
楊玖有些自嘲地笑笑，茫然行走在御道上，不知所措。
該怎麼回家呢？找個人問問，天波楊府在哪里，或者，先找家客棧好好睡一覺，一切事情等睡醒了再說？
要不要直接回去呢？回去該怎麼跟人家說？我是你兒子？我是你們的小叔子？我是九弟，我回來了？
楊玖感覺清晨的陽光有些晃眼，晃得楊玖心神不寧，並且額頭滲出汗水，用手一抹，濕潤潤的。
楊玖走著走著，來到一座橋邊，抬頭一看，橋頭上寫著「金水河」三個字。
楊玖望著河面上來往的船只，忍不住苦笑︰自己早就想要進入天波府享福作樂了，現在眼看再走幾步就可以到達，怎麼卻不敢去了？
想到這里，楊玖最終鼓起勇氣，抓住一個人，直接塞給一塊銀子，問道︰「天波楊府在哪里？」
那個人見到銀子頓時眼楮一亮，放在嘴里啃了啃，然後一指遠方︰「那不，門口蹲著兩只大石獅的，就是天波府。」
楊玖目光向遠方望去，卻見到一座不算豪華的府邸，周圍清淨無人，有一亮馬車剛剛從門口駛去。
楊玖不做多想，徑直走去，三步並做兩步，片刻間來到府門口，望著朱紅大門，黑亮鐵懷，高掛牌匾，金亮大字，想一想，還是停在門口，靜靜地觀望起來。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從里面走出來，驟然見到楊玖，先是一驚，隨後緊張地問道︰「你要干什麼？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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