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帝國代表團的士官們對聯合演習的內容早已熟知于胸,坐在那里只應付差使般地瞄了幾眼文件,就開始用竊竅私語來驅趕困意。而盧曼帝國代表團這邊,多數人還耐得下心,皺著眉頭看了一會,但很快就被對面的嗓音打擾了清靜。
只有威廉中校表現出了百折不撓的精神,他一邊仔細地分析著文件上的內容,一邊拿出羽毛筆在上面圈圈點點,還不時就重難點問題向阿布西昂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
齊朗的心思當然不在那幾頁白紙上面,相較而言,他更希望能夠借此時間把對面的那幾張面孔牢牢地印在腦海中,因為他知道,這些惡棍,他早晚會在戰場上一一面對。
頭一天見過的維格內什坐在了對方上首的第一位,毫無疑問,那位高大的中尉是奧托帝國在這次軍演中派出的總指揮官。
坐在維格內什旁邊的,是一位身穿白袍子的中年男人,看模樣像個文官,生得獐頭鼠目,一臉奸滑相,那雙小眼楮滴溜溜地亂轉,一直向這邊打量著。估計這人應該是奧托帝國在本次演習中第二分隊的負責人馬文少尉,正是梅姬中尉的對手。
余下的三五人多是士兵級別的,看起來情況和齊朗相差不多,應該是將在本次演習中沖鋒陷陣的主力軍,以士兵代表的身份出現在了本次會議上。而在這群人中,最顯眼的無疑是那位叫古伊的小伙子。
盡管古伊是會議桌上年齡最小的一個,可他的神情卻是最驕傲的一個。多迪姆已經告訴過齊朗,盡管這位古伊只掛著個上士的頭餃,但他的來頭可不簡單,是比利國王的親佷子。由于比利並無子嗣,古伊很有可能會在成年後,被認定為奧托帝國第七任國王。
古伊崇尚武力,是位有名的戰斗天才,小就被派放到兵營中,與各階層的軍士生活在一起。這樣安排一方面是掌握軍權的需要,在另一方面,也滿足了古伊苦習劍術的需求。根據盧曼帝國並不靠譜的軍務部所探听回來的消息,年紀輕輕的古伊現在已經身為高階勇士,而且估計很快將晉階至武師級別。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古伊將出任奧托帝國在本次演習中第三分隊的指揮官,他會是齊朗最直接的對手!
在威廉中校把盧曼帝國這邊的分隊安排公諸于眾後,齊朗清楚地看到古伊的眼中閃過了興奮的神色。他一直用雙眼輕蔑地盯著齊朗,好像已經提前把勝利的果實摘到了手中。齊朗也帶足了火藥味地回望了過去,盡管正身處會議室當中,他仍然不想有分毫示弱的表現。
在威廉中校充滿激情地對這次聯合演習進行了展望後,這場乏味的會議終于接近了尾聲。作為東道主,阿布西昂再度站了起來,繼續用他那滿是嘲弄和不屑的聲音進行總結概括︰「我,上校將領阿布西昂,對于此次聯合軍演的順利成功充滿了信心。同時我也相信,貴**方一定會傾盡全力完成配合工作,以旋鋒軍在北萊利庫姆征戰的榮耀,你們一定能擔當起配角的重任!」
「你這混蛋……」阿布西昂話音剛落,奎爾又一次失控了,「誰說我們會是配角!誰說我們只能配合你們?!我們來打一架,你這高傲的家伙!為了那個主力的位置,我們來爭個高下!」
奧托帝國那邊又哈哈地笑了起來,仿佛在他們眼中,那位又高又壯的上尉指揮官簡直就像馬戲團里的小丑一樣滑稽好笑。
但在威廉中校的眼神示意下,多迪姆還是把那頭憤怒的棕熊勸了下來。多迪姆同樣也很氣憤,但他的自制能力比奎爾強了大概有幾萬倍。
「那就這樣吧。」阿布西昂笑著拾起了自己的斗篷,「軍務部本來要求我們為貴國使團準備豐盛的午宴的,但我很抱歉,我手里可供支配的經費有限,而且我相信你們的肚子都已經飽了。軍務繁忙,我就不送你們了。」
阿布西昂頒下了逐客令,轉身就要離開會場。而就在這時,齊朗突然記起了一件事。他壓抑著滿腔的怒火,以盡可能平靜的語調喊了一聲︰「請等一等!」
阿布西昂站定了腳步,仿佛有些不可置信地扭過了頭︰「有何指教,這位……無名小卒?」
盡管眼楮正在噴射著怒火,但齊朗的嘴角卻帶上了微笑︰「先糾正你一下,我不叫無名小卒,我叫齊朗,旋鋒軍的一名中士。請你記住這個名字,相信要不了多久,它就會時不時地出現在你的腦海當中。而且……」
在兩方成員驚訝的目光中,齊朗走出了自己的位置,從懷中掏出了個白花花的物品,輕輕地把它擺在了阿布西昂面前的松木桌面上。
「這東西我想你一定有印象,」齊朗轉身走了回去,用戲謔的口氣說道,「那只鼠頭巴吉的門牙。我必須對你說聲抱歉,他沒能完成你的任務,而且他也永遠沒法給你帶回來失敗的口信了。」
阿布西昂認真地看了看齊朗,好像在仔細辨認著這位東方士兵的模樣,而後他突然笑了起來︰「謝謝你了,信使先生。我猜你是來自于宗浩王國吧?一定是的,你皮膚和頭發的顏色說明了一切。替我向你的家人問好——哪怕你現在無法把我的問候帶到,但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帶到的。」
「謝謝你的問候。」齊朗禮貌地回答了一聲,不為所動地跟著大部隊走了出去,那並不壯實的背影看上去平靜而沉著。
齊朗已經成功了。在控制住情緒的前提下,他向那個劊子手發起了正面的挑戰!阿布西昂的嘲諷無法在他心中激起波瀾,因為他早已經做好了打算,總有那麼一天,他會把那惡人的頭顱掛在自己的腰間!
就這樣,走過場般的溝通會議結束了。盧曼代表團的成員們一刻也沒有停留,駕著馬車踏上了歸途。威廉中校大概是對自己在會議上的演講表現不夠滿意,這一路上一直在發著脾氣,以至于連菲利克斯都戰戰兢兢地從馬車里逃了出來,騎上了一匹戰馬和梅姬中尉走到了隊伍的前面。
倒霉的齊朗被強行按到了馬車的駕馭台上,一方面負責趕馬,同時還要兼顧長官的安全。當然,齊朗在會議上的表現也已引起了威廉中校的不快,在他的指示下,多迪姆只得盡到一位上尉指揮官的職責,無可奈何地過來訓斥這位搗蛋的中士幾聲。
盡管多迪姆的表演聲色俱厲,但在齊朗听來,那番訓斥簡直就是變相的表揚,令他不得不從心底豎起大拇指,對上尉的明貶暗褒表示贊賞。當然,他更希望多迪姆能準確地執行威廉中校的命令,因為他的演戲水平實在稱得上蹩腳,威廉中校一定會在事後找他麻煩的。
而出乎齊朗意料的是,這場拙劣的表演竟然被奎爾給打斷了。
「你腦子進水了,多迪姆?」奎爾提著戰馬趕到了馬車旁邊,他的嗓門還是那麼大,坐在里面的威廉中校一定能听得清清楚楚,「那幫混蛋純屬找茬,你看不見嗎?我們的士兵有什麼過錯?他媽的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下場?」
「奎爾!」多迪姆顯得有些無奈,但他還是很有智慧地壓低了聲音,「我拜托你長長腦子,這里面的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的腦子好端端地裝在這里面!」奎爾用他那粗大的手指狠狠地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別拿我當傻瓜,你這軟骨頭!你看你在做些什麼,只會向自己人捅刀子,旋鋒軍的臉面都他媽的被你丟盡了!」
多迪姆被氣得漲紅了臉,原本的睿智與冷靜在瞬間就與他告別了︰「好吧,你不是傻瓜,因為你根本就是個臭蟲!而且我懷疑你的智力在臭蟲的種群里也是最為低下的!」
「你這混蛋!」
「你這可憐又可悲的臭蟲!!」
……
一場風暴在這兩位最要好的兄弟之間爆發了。
和多迪姆上尉一樣,齊朗此刻對奎爾的智力也持有保留意見,但他同時卻覺得有些感動——奎爾除了想發泄一下他心中的不痛快外,可能還真的是在為自己抱不平。這是多難得的一件事?但當齊朗好心好意地從旁勸阻時,卻發現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了,奎爾還是原來的那個奎爾,外型沒變,脾氣沒變,就連罵人的習慣用語也沒有改變。
「滾一邊去,你這不知死活的奴隸種!」奎爾火力全開,罵得齊朗全無還嘴之力,「滾回到你們那東方的臭泥潭子里去,不守規矩的混蛋!趁著奧托帝國那堆垃圾還沒把你腦袋擰掉,你滾得越遠越好!」
齊朗無可奈何地閉上了嘴吧,對奎爾剛剛生出來的那一點兒好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他也鄭重地告誡自己︰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那頭笨熊本性難移,他就是自己天生的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