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國王陛下,」齊朗輕松地笑了笑說,「既然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到旋鋒軍的部隊中參加戰斗,而且我猜您也不會把鏟除那些克瑞登這麼大的困難交到我頭上,難道您是想讓我逃亡嗎?」
老亨利有些贊許地點了點頭︰「是這個意思,但也不完全是。」他站起了身,走到了齊朗的身邊,伸出那寬大的像松皮一樣粗糙的手掌,按在了齊朗的肩頭︰「你的肩膀已經很結實了,足以挑起兩個國家的重擔。」
盡管這個回答稱不上預料之外,但齊朗還是微微地皺了皺眉頭。恢復宗浩王國那個重任當然是朱來提出的條件,但現在看來,老亨利竟然把盧曼帝國的希望也交托在了自己這個外人的肩膀上,從這一點上來講,多少還是有些令人吃驚的。
齊朗沉默了片刻,一方面在用力地思考著老亨利的用意,另一方面他也需要使自己的呼吸變得均勻一些。「您是說,您那無比強大的盧曼帝國即將陷入危機?」齊朗突然抬頭發問說。
「即將陷入危機?」老亨利的臉上仍然帶著那政治家標志性的笑容,「我的勇士,我的盧曼帝國長久以來一直就處于危機之中。在亨利家族統治這片廣大國土超過兩個世紀後,危機早就已經分布在了北萊利庫姆的每一個角落。現在,它終于不再躲藏,它終于要爆發了。」
「您指的是?」齊朗這時已經開始放棄思考了,因為他發覺他始終沒有辦法跟上老亨利的思路,和這位深謀遠慮的政治家相比,不管齊朗如何聰明,也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始終還是盡處下風的。
老亨利又轉回了自己的位置,但他並沒有安安靜靜地坐回去,而是扶在了椅子靠背上,像是在活動著自己的筋骨似的扭了扭脖子,但齊朗注意到,他的目光其實一直停留在擺在桌子上的那頂黃金王冠上。
「我有個不好的預期。」老亨利說,「盧曼帝國將在兩年之內陷落……」他的右手好像正在用力抓著那椅背,以至于那天鵝絨都皺了起來。
齊朗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可您說過,哪怕是在威廉手中,旋鋒軍也能抵擋住奧托帝國的進攻!」
「奧托帝國?」老亨利有些輕蔑地笑了起來,「我從來都不認為比利小子會是我們的對手,一直如此。我的勇士,狂風再疾,也吹不倒一棵強壯的大樹,除非它的內部已經腐朽。」
老亨利的手慢慢地松了開,他的語調也降了下來,听起來好像有些陰沉,還好像有些痛心︰「危機總是來自于內部的,而且這種危機還是無法避免的。只要一個國家是由君主和他手下的一個又一個的領主來統治,它最終的結果總是如此。盡管格倫•亨利幾十年如一日地小心經營,但那個日子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接近了……」
「什麼日子接近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乒乒乓乓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煥然一新的馬庫斯沖了上來,像一頭凶猛的巨熊一樣抱住了老亨利的脖子,「親愛的格倫,我的老爸,你難道沒有想念馬庫斯嗎?」
老亨利的眼角露出了慈祥的笑意,但他的嘴里卻在訓斥著︰「胡鬧,馬庫斯!你皇家的威嚴到哪里去了?!」
但馬庫斯還是摟著他的脖子使勁地晃了又晃。齊朗十分擔心他會稍一用力,為他自己換來一個謀權篡位的罪名。好在老亨利身子骨還算不弱,他堅持了過來,而馬庫斯在表達完自己的熱情後,也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旁,向著齊朗眨了眨眼楮︰「我說過的,我喜歡你,齊朗上士,老亨利也會喜歡你的,我們都是一個脾氣——當然他比較自作聰明,而我是個大智若愚的人。」
齊朗無奈地低下了頭。這句話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胡鬧夠了,馬庫斯!」老亨利終于露出了威脅的眼神,那像是他們父子倆的約定,估計馬庫斯一定又開始擔心他的某個動物標本了,所以他老老實實地給那張肥嘴拉上了拉鏈。老亨利搖了搖頭,從桌子上拾起了王冠,重新戴回到頭上,把剛才說了一半的話題繼續了下去︰「我要說的是,真正的戰斗即將打響了,齊朗上士,盧曼帝國將需要你和你的旋鋒軍第二十八戰團的幫助。」
齊朗可以確定,老亨利剛才想說的絕對不是真正的戰斗。但既然他選擇更換掉自己的用詞,他已經沒有辦法再追問下去了。而除此之外,老亨利竟然又提起了旋鋒軍第二十八戰團,這里好像隱藏著極為令人振奮的信息,難道……
馬庫斯已經向老亨利豎起了拇指,甚至忘記了保持緘默的警告,呵呵笑著開了腔︰「干得漂亮,老爸!但我希望那包括了他們所有人。」
老亨利瞪了馬庫斯一眼,但他在望向齊朗時,眼神中卻露出了些許歉意︰「很抱歉,那不包括他們所有人。戰事已經開打了,有相當一部分新兵已經被別的戰團調走了,我能保留下來的,只有一百多號人。仔細想想,我的命令還是下得晚了些。當然他們當中也有一些人還以為我真的要以馬庫斯失蹤為由,要來懲罰他們呢……」
齊朗真的按捺不住了,他一下子跳了起來︰「陛下,您是說,您要給我一支隊伍?」
「那是當然的。」老亨利笑了起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甚至想給你調來旋鋒軍十個戰團。不過以你現在的聲望,肯定沒辦法管理他們。不過第二十八戰團卻完全是你的人,他們對擁護你,信任你;而你,也需要他們,我的盧曼帝國也需要他們。」
齊朗好像仍然沒有完全掌握要領。這好像根本是不大現實的,難道只是朱來的一句話,老亨利就會花下這麼大的本錢。除此之外,盧曼帝國怎麼會需要這樣一支戰斗力在全軍排不進前一百名的隊伍,而且還聲稱那是他們的希望?
「那您需要我們做些什麼?」齊朗微微眯起了眼楮發問說。
「我需要你們遠離這里。」老亨利看了一眼馬庫斯,像是想要回避自己的兒子,又像是在故意提醒著自己的兒子,「我需要你們躲開災禍的中心,遠遠地看著可能會出現在這里的種種災難,直到你們已經成長得足夠強大,然後再來解救我們。你必須保住這支僅有的力量,因為你將是我,或者馬庫斯最後的希望。」
馬庫斯這時已經站了起來,帶著一臉悲壯的神色,走到了老亨利的身旁,把他那胖胳膊搭在了他父親的肩頭︰「為了這世界上最偉大的王,齊朗兄弟,你一定不要失約。馬庫斯會在每天的晚餐前為你祈禱,願上帝與你同在……呃,我應該說,願你們的佛祖與你同在。」
齊朗向著馬庫斯咧了咧嘴,有些無奈地點頭表示感謝。對于這對站在世界兩極的父子倆,齊朗打從心眼里生出一種無力感。不過盡管他眼下並不清楚老亨利究竟招來了哪些士兵,但已經擁有一支百人的隊伍,對于齊朗而言還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現在,他終于知道馬庫斯為什麼要對自己反復地小心試探,畢竟這是一個極為重大的任務,把盧曼帝國一手培養出來的精銳部隊交到一個外族手中,一方面要幫助這個外族恢復國度,另一方面還要把本國的未來全部交托,這的確是非同小可的一個決定。
只不過,這里好像仍然存在著說不通的地方。老亨利為什麼會選中自己呢?難道朱來的一句話會有這樣大的影響力?如果沒有多迪姆上尉靈機一動的舉薦呢?
「國王陛下,王子殿下,旋鋒軍上士齊朗在此向你們保證,為了你們的信任,我和我的士兵們會拼盡最後一滴鮮血!」齊朗把右臂平舉到自己的胸前,向著那父子倆發出了自己的誓言,但同時他也沒忘了提出自己的疑問,「但我想請問一下,朱來先生當初究竟向您提出了什麼樣的要求,而您又為什麼會對他深信不疑,選擇由我這個極為平凡的士兵擔負起如此重要的責任?」
「你不平凡的,我的兄弟……」馬庫斯搶先嚷了一聲,但在老亨利的目光制止下,他馬上就閉上了嘴巴。
老亨利眯起了眼楮,笑著對齊朗說︰「馬庫斯說的對,你並不平凡。你是近二十年來,第一位從瓦切奴隸營里走出的士兵;你是旋鋒軍中絕無僅有的黃種人……最為重要的是,你來自于宗浩王國,是朱來先生的老鄉,他信任你,格倫•亨利就信任你。」
「就這麼簡單?」齊朗仍然不解地皺著眉頭。
老亨利走了上來,把雙手搭在了齊朗的肩頭︰「這些已經足夠了。當然對你來說,可能還不夠——我是說士兵的人數,但格倫•亨利只能幫你到這里了,東方來的朋友,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