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烏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他慢慢地向著廳堂中央的那幾具殘尸走了過去,就在那些女人們剛要開始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之前,撲騰一聲跪了下去!
額頭磕在玉石地面上,呯呯作響。等那張棕紅色的面孔重新抬起時,從未流過的莽漢之淚已經和鮮血渾在了一起。
他喃喃地念叨著︰「上神,罪人奧烏•辛格•杰亞拉曼請求您的寬恕。願那些無辜者在天國安息,永遠不再遭受世間的苦難;願岡瓦納之神張開庇佑之翼,令她們的靈魂長久洗沐于聖光之下……」
對面那些女人都安靜了下來。兩位年歲稍長一些的女子好像還有些膽氣,盡管奧烏口中的蠻鬼語對她們而言很難理解,但她們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戰戰兢兢地對齊朗說︰「這位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勸說那位勇士站起身來?我們想要替受難的姐妹們收尸,這樣……實在是太殘忍了。」
齊朗點了點頭,過去拉起奧烏坐到一邊,又回過身幫著那些弱小的女子們收拾好那幾具尸體,看看奧烏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才長出了一口氣,重新站回到那兩位女子的面前。
「我不知該怎樣表達我們的歉意……」他滿帶苦澀地說,「但眼下的這個情形的確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希望能夠拯救你們,使你們免于在蠱惑中一一丟掉性命,可沒曾想,我們的能力到底有限,結果造成了血流成河的場面。這都是我們的罪過……」
那兩個女子淡淡地笑了笑︰「我們的精神雖然受到了控制,可我們並沒有變成蠢物。你們是英雄,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那幾位身首異處的姐妹,不管她們的靈魂去到了哪里,那也是她們的解月兌。你們沒有罪過,有罪過的是那邪惡的女子,而你們則是救我們月兌離苦海的活菩薩。」
說到這里,那百多名女子一同走了上來,于那兩人身後一同跪了下去,紛紛泣不成聲。
奧烏雖然听不懂對方所說的任何字句,但看到這種場景,也跪了下去,一個勁地磕頭不止,單是他一人的磕頭聲已經蓋過了對面所有的騷亂。
齊朗這下子慌了手腳,前面扶起幾個,回過身又要照應奧烏的蠻干,實在是有些應接不暇,于是他用幾近哀求的聲音向那些女人說︰「拜托你們了,好嗎?我這位兄弟有些不大開竅,你們這樣做只會令他流出更多的血。」
那兩位女子見狀連忙向身後揮了揮手,所有女子都恭敬地站了起來。齊朗這才容出工夫把奧烏重新安頓妥當,又回過頭對她們說︰「現在,那個魔女已經跳崖身亡了。你們已經自由了,正可以各自回家,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那女子苦笑著回答說︰「小兄弟,我們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當初之所以選擇來到這尊聖教,成了那文昌**士的寵媚,就是因為這里還稱得上是個容身之所。離開了這里,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在這世界立足生存。」
齊朗的表情又苦了下來。安置這些無辜的女人可是個大難題,希望軍團的確是一支正義之師,可並不是收容所,如果要帶著這麼一隊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繼續前進,再遇到任何敵手,一定會全軍覆沒的。
那女子想來也看出了齊朗正在犯難,連忙又出言解決了這個難題︰「小兄弟不需多慮,這里山徑幽深,人跡罕至,一直是個極為安全的所在。洞前還有大片的空地,山果極為豐富,足以供應我們日常所需,就是在這兒生活個十年八年,也不是什麼難題。只不過我們一直盼望著整個國度能月兌離戰亂之災,到了那時,我們雖然力量有限,仍敢于重回人世,重建那美好的家園。」
听到這里,齊朗的胸脯又挺了起來︰「那也是我們的希望。雖然我們的羽毛現在還沒有豐滿,但總有一天,我和我的朋友們會將奧托帝國的入侵者趕回老家,讓這里和所有東方國度受苦受難的人們都重新過上安定的日子!這是我齊朗的諾言,也是希望軍團所有戰士們的諾言!」
齊朗的豪言一出,那些女子們又紛紛眼含熱淚地跪拜了下去,驚得齊朗連忙死死地按住了奧烏,同時向著那兩位領頭的女子一個勁地擺手,才險險地制止了混亂的二度發生。
得告別了,時間大概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等在山間的那群士兵們一定都要著急死了。
齊朗帶著奧烏在那極度危險的巨石山崖攀爬了將近兩個小時後,那片油松林已經出現在了眼前。高大而滑稽的帕里正站在樹梢上使勁揮著毛手,滿臉的興奮勁可真是偽裝不來的;伊格魯和萊歐則懶洋洋地趴在了隊伍外圍,估計他們利用這段時間正經親近了一番,因為齊朗注意到伊格魯好像一直在向那只大笨狗嘮叨著什麼;戰士們仍然保持著防御陣型,只不過古爾夫和吉拉突出在了外圍,臉上的焦急正在被喜悅所取代。
只有一個人失去了控制——她飛奔了出來,但不像是要發動攻擊的樣子,因為她把劍和弓箭都扔到了地上,就那樣手無寸鐵地撲了上來,一直撲進了齊朗的懷里。
喬安娜可真夠重的,齊朗險些要被她撞倒了。
「你這個混蛋,為什麼去了這麼久??哦天吶,你沒受傷吧。」喬安娜顯然是用眼角瞄到了奧烏額頭上的血跡,搬弄著男朋友的身子開始查看了起來。
「我沒事……喂!求你別這樣好嗎?」齊朗連忙退了開。他必須使勁扯住自己的衣角,否則看喬安娜那架勢,他那件粗麻袍子一定會被掀下去的。
古爾夫笑嘻嘻地走了上來,上下打量了兩人幾眼,大驚小怪地感嘆了一句︰「你們好像剛剛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別告訴我鯨嘴比利就躲在這山上,而他剛剛被你們干掉了。」
「得了吧,古爾夫。」齊朗注意到奧烏的表情並沒有完全恢復,他現在的心境顯然並不適宜開玩笑。于是他把所有人聚在了一起,簡單地講述了一下在那暗室里所發生的一切。
古爾夫羨慕極了,尤其當他听到那大廳里竟然出現了上百名果女,他的眼楮幾乎要放光了。阿察和阿汪感興趣的則是那把殘破的信念之劍和七枝箭簇,毫無疑問,這兩位鍛器師有的忙了。但當齊朗講到那成堆的人心在魔火中燃燒時,青果姑娘卻是受不了了。她毫無征兆地跑到了一邊,扶著一棵松樹哇哇地嘔吐了起來。
「她這是怎麼了?」齊朗有些可憐地望著青果那瘦弱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向喬安娜問一嘴。
喬安娜無奈地攤開了手臂︰「我不清楚,她已經這樣有一段日子。我懷疑她是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怎麼會這樣?」齊朗皺起了眉頭,「你之前沒跟我提起過。」
「她不讓我們提起這事。」喬安娜仍然一臉的無辜,「而且我當時也以為只是件小事,可沒想到她吐起來就沒完。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是食物中毒的話,我們都該有事的。」
吉拉有些坐不住了。應該說,那個小個子看的書最多,在觀察力上也明顯優于一般的年輕人。他把挪到了齊朗邊上,看那模樣像是要湊到耳邊說兩句悄悄話似的。但齊朗卻躲了開︰「這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回避誰的,吉拉。」
吉拉欲言又止地聳了聳肩︰「這方面我也沒什麼經驗。但我懷疑……她肚子里裝了個小人。」
齊朗和古爾夫他們正在用心地猜測著吉拉這番話的真正含義,可沒想到青果已然听在了耳中。她的臉色完全變了,看起來陷入了極度的痛苦當中。
「不是那樣的!」她尖叫了一聲,返身拔腿奔跑了起來,而她選擇的方向正是那棵足有三人合抱那麼粗的大樹。
齊朗已經愣住了。說實在的,他還沒反應過來——有個小人?在肚子里?大樹?
同樣毫無反應的還有古爾夫、喬安娜、帕里……
只有一個人弄懂了那真正的含義。而就在那棵大樹毫無憐憫之情地準備用它的堅硬來回擊青果的腦袋時,奧烏已經出現在了那里。他用那粗胳膊一下子就把青果撈了起來,像扛著個布女圭女圭一樣,把她帶了回來。
「你不可以那樣做!」奧烏的語氣異常嚴厲,但他把青果放下時的動作卻是異常輕柔,「孩子是無辜的,他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就算你是她的母親,你也不可以剝奪他生存的權利!」
這回所有人終于都明白了過來。原來……青果的肚子里已經裝了個小人!
「我的老天!」古爾夫尖叫了起來,緊張的情緒讓他鼻頭上在一瞬間就布滿了汗水,「你要當神聖的媽媽了?你該向聖子禱告的,親愛的青果姑娘,這可是個天大的喜訊!」
在同一時刻,所有士兵都站了起來,不論是男的還是女的,眼神中都裝滿了期待、喜悅和神聖,就好像坐在地上垂淚的那位姑娘,是他們自己的母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