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齊朗以為奎爾死定了。
當怒雷狂飆那百年古樹般的雷電霹靂由空中降下,以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而來時,弗羅斯特並沒有正面格擋其鋒芒。他只是輕盈地躲閃了開,而這一回齊朗全神貫注,看得異常清楚。
那是個像鬼魅一樣變幻莫測的身影,在電閃雷鳴中左右穿行,就好像雷暴所帶來的超高氣壓絲毫影響不到他的腳步,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在借助那高低氣壓之間的空氣疾流御風飛行。那使得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就連放棄原有策略飛速撲上的朱來先生,都無法追趕他的腳步。
奎爾的絕招落空了。他那閃著油光的龐大身軀,完全暴露在忠誠之劍的劍光之下!
疾如閃電的那一劍,幾乎是致命的。
齊朗這一回準確地捕捉到了劍光的去向。那是極為精準,極為狠辣的一劍,劍芒外吐,色白如雪,而劍芒所指之處,正是奎爾的心窩!
那一劍真快!
齊朗甚至覺得那一劍超過了自己思考的速度,更不用提緊張地發出一聲驚呼。
奎爾顯然注意到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碩大的攻擊目標,但手中的長劍仍在劍勢之中而無法回撤,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撤步閃身,力爭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閃開那致命的一擊。然而正如多迪姆事先所提及的那樣,他 骨的傷情並沒有完全康復,腳步頓挫的反應速度大概要比平時慢上千分之一秒,但在高手對決中,那千分之一秒卻是無法彌補的巨大差距。
劍芒,就要到了!
就在眼皮剛要眨動一下的短短瞬間里,劍芒已經無比接近奎爾胸口偏左一些的位置!
而就在這時,一團黑影從奎爾的身體里涌了出來,而在那團黑影的最前端閃動著的,是一道明亮的銀光——那是阿迪斯和他的獨角!
「鏘!」
阿迪斯頭上的獨角準確地撞擊到了弗羅斯特的劍芒。那是生死攸關的一次撞擊,使得弗羅斯特的劍芒剛好偏出了十多公分的樣子,而那十多公分,足夠保住奎爾的性命了。
「喀哧!」
忠誠之劍透體而過,正從奎爾的肩窩處插了過去。在奎爾發出一聲咆哮之前,弗羅斯特的一掌已經斬在了他那粗大的脖子上。
奎爾昏厥倒地,他那怒罵聲和揮動長劍時所帶起的雷暴聲,全數消失了。
「比賽暫停!」
在飛速趕到的朱來先生加入戰團之前,西北角尖塔上的主裁判區響起了大喇叭的聲音。
「暫時停表,有個問題我們需要探討一下。」
四個角落的裁判代表都跑了下來,匆匆聚到一起,緊張地商議著什麼。
于此同時,盧曼帝國的醫護隊和梅姬一同沖進了賽場,飛快地跑到奎爾身旁,用擔架把那位無畏的勇士和另一位勇士的尸身抬了下去。在此期間,阿迪斯一直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那鐵面人,他那雙淡黃色的眼珠幾乎要噴出火焰。
「沒有傷到要害,他能活下去。」梅姬向朱來先生確認了一句,「拜托你了,朱來先生。」
朱來點了點頭,卻不答話,只是一臉猶疑地望向了面前的對手。但弗羅斯特並沒有回望過來,他又變得一言不發,像具冷冰冰的、毫無生命的行尸走肉。
這時,裁判區是乎有了結論,他們又撤了回去,很快主裁判區那里的喇叭又響了起來︰「由于我們工作的疏忽,致使比賽規則出現了漏洞,在此表示歉意。現重新修訂如下︰各隊伍參賽人數僅限于報名的三人,獸寵,包括其他人等以任何手段的幫助,都將被視為犯規而取消比賽資格。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我們要求所有參賽者,提前釋放出自己的獸寵,其活動區域將嚴格限定在各參賽團體的旁觀席中。」
賽場邊上的議論聲終于響了起來,有的是在嘲笑組織者的蠢笨腦筋,有的在感嘆奎爾的大難不死,更有一些議論是針對那個神秘的弗羅斯特的。他們沒有預料到那個怪人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如果按照勇斗士的戰斗層級,他已經是中階斗尊的末期,正在無限接近于高階斗尊,而根據史料上的記載,在這片大陸上,在兩三千年的文明史中,只有三五個人曾經達到過高階斗尊。但那只是傳說罷了,沒人親眼見識過,也沒人有那個榮幸正面迎接這樣的超級戰士的閃電一擊。
公布完亡羊補牢的修訂意見,看到那頭獨角豹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梅姬退了下去後,比賽重新開始的鑼聲響了起來。最後五分鐘,那無比關鍵的五分鐘終于到來了。
現在,場上只剩下朱來先生和弗羅斯特兩人,這是兩名絕世高手之間的對決,決定盧曼帝國和奧托帝國兩個世界上最為強大的軍事強國之間的強弱勝負。
這在齊朗看來,多少有些荒謬的意味,因為場上這兩人,竟然是出自于宗浩王國的勇士,而且認真說起來,他們還應該是相識的——如果那個弗羅斯特真的是董宏的父親的話。
朱來先生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立定在那里,保持著防御的姿態。
「你是誰?」他皺著眉發問說。他是以中土語提出的問題,顯然,他也在懷疑鐵面人的真正身份。
弗羅斯特慢慢地扭過了身體,正面面對朱來先生,歪了歪他的腦袋,像是在辨認眼前的這個面孔似的。
「你是誰?」弗羅斯特竟然反問了一句,語氣和腔調和朱來的完全一致,就好像他只是在單純地模仿對手的語言,只不過他的聲音要低沉一些,而且吐字也略顯生硬,就好像他正在說出的語言,已經被他淡忘許久了。
「我是朱來。」朱來先生耐心地回答說,「這個名字你應該听說過,我十分確信這一點。」
「朱來……」他的身軀發生了輕微的震顫,閑著的左手也抬了起來,用力地按住了他那鋼鐵頭顱︰「你是朱來……我應該听說過這個名字?」
「用力回憶。」朱來先生的聲音開始變得緊張了起來,「你一定想得起來的,我拜托你,一定要回憶起來,那些光榮的歲月,那些我們同共奮戰過的日日夜夜!」
「朱來……朱來……」弗羅斯特喃喃地念叨著這個名字,聲音由原本的生硬,一直到最後,竟然難得地顯現出一絲親切,「我們的光榮歲月……」
「弗羅斯特!」這時,鯨嘴比利的聲音從南面看台上響了起來,無情地終止了他手中的工具找回自我的嘗試。大概是得益于曾在中土大地行走,他竟然听得懂中土語,不過此刻他仍要用蠻鬼語來實施控制的目的︰「回憶只有虛幻的痛苦,眼下才是真實的、完美的。殺掉他,就像你當初對我宣誓的那樣,殺掉你面前的敵人,光榮只屬于未來!」
在朱來先生痛苦的目光注視下,弗羅斯特謙卑地向比利鞠了一躬。
「你已經死了!」弗羅斯特回過了身,向著朱來冰冷地說了一句。他的蠻鬼語轉換得異常熟練,就好像那才是他本族的語言。
「不!」朱來先生的劍尖顫抖了起來,「醒過來,你一定要醒過來!」
「你已經死了!!」
那像是一句忠誠的宣誓,是曾經的勇士對卑劣惡徒的宣誓。
弗羅斯特的身形飄了起來。那是修道者的飛天異術,此刻卻被用來對付他曾經的同胞,曾經親如兄弟的朋友。
凌厲的劍光由空中不住灑下,朱來先生在左右閃避中,一轉眼間身上就已經多出了十多處血痕。
那是疾風劍!正是齊朗惟一掌握的修道者的劍術,每一招都異常迅捷精巧,每一劍都臻微入妙,就算和那天無塵老人的展示比起來也毫不遜色。他是個超一流的高手,和這樣的高手對決,如果朱來先生繼續這樣躲避的話,根本沒有一點勝機!
果然,朱來先生決定反擊了。一個撤步退出弗羅斯特所織出的光網後,他也飛了起來,青霜劍凌空飛舞,一道道劍光還了回去。
半空之中,只見兩團光影交錯盤旋,一道道劍氣縱橫飛射!
他們的劍法如出一轍,兩人的身影同樣瀟灑飄逸,所不同的在于,弗羅斯特的劍氣更為凝聚,威力明顯要勝出一籌,毫無疑問,他的功力要深厚一些,而且手中握有一把聖劍,更將那優勢放大了許多。
仿佛只在眨眼之間,五分鐘的時間就要走到了盡頭。齊朗在緊張觀戰的同時,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位裁判官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鑼槌,朱來先生只需頂過這一兩秒鐘,盧曼帝國這邊就將因為率先取得領先的優勢而最終獲勝。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兩劍突然于空中相交,一聲脆亮的響動過後,那把鋒利無比的青霜劍已斷為兩截!
劍氣奔襲而來,以無可阻擋之勢揮中了朱來先生的肩頭!
「呯!」
他栽了下去,轟的一聲摔倒在草地之中。
「當!」
鑼聲響起,就在朱來先生掙扎著撐起自己的身體之前,比賽結果已然有了定論!
「時間到!奧托帝國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