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聲令齊朗心悸的嗥叫,是狼的嗥叫!
那聲音是齊朗異常熟悉的,蒼涼、悲愴,仿佛要透過那厚厚的雲層,直達天空的極遠處,要讓上神听到他的困惑與不滿。
但那應該不是伊格魯的叫聲,齊朗注意到了其中的差別,因為他可以確定,只要是伊格魯發出的聲音,他絕對能听出其中的含義,而這聲長嗥,他除了能听出其中的憤懣外,其他的可以稱得上是一無所知。
齊朗覺得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就好像那叫聲中帶有不祥的預兆,令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仿佛每一次跳動都會為五髒六腑帶來難以忍受的重負。因為,那聲嗥叫喚醒了一個記憶,有關于伊格魯的記憶。沒錯,伊格魯擁有一個不知名的兄弟,而那不知名的兄弟,在齊朗的猜測中,應該是那個復仇之神的獸寵——那會不會是說,面前這黑衣人,就是那個以聖王自稱的安迪?
大約在六七年前,也是在這雪狼峽谷中,齊朗和那只雪狼正面遭遇過。齊朗記得一清二楚,那略顯瘦弱的身形,額頭上的傷疤,血紅的眼楮,仿佛就在眼前。它是充滿了敵意的,就算它的兄弟伊格魯出現在它的面前,仍然沒能阻止它繼續發動攻擊。
它是一頭異常凶殘的野獸,毫無理性可言,估計它那顆狼心早為仇恨所代替,正如它剛剛發出的叫聲,其中明顯帶有一種瘋狂的力量。對于這匹雪狼,齊朗有過一些分析。盡管他所掌握的信息大多來自于並不算靠譜的夢境。而且那些片段究竟是伊格魯自己的記憶。還是他的假想,齊朗也無從得出定論,不過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它極度殘暴,任何擋在它面前的阻礙,它都會毫不猶豫地狠下殺手。而它的個性,很有可能也是伊格魯當初的個性。
那幾個片段一直是血腥的,而且也曾給齊朗帶來相當的困擾,讓他誤以為自己在潛意識里一直在追求著狂亂。一直在追求著血腥的復仇。但幸運的是,噩夢最終還是驚醒了,在所有善意的修補下,那個在血腥記憶困擾下的悲慘孩子最終找回了自我,同時,伊格魯這只天性嗜血的殘暴的巨狼,也在他宿命的主人所有正直的感化下,最終站到了正義的隊伍當中。
不過,齊朗對于伊格魯當初企圖還是記憶猶新的,他總是偷偷地鑽入齊朗的潛意識當中。把他骨子里最直接的本能強加到齊朗的頭上,試圖讓自己的主人變成他所期待的那個鐵血戰士。變成他所樂于見到的那個殺人魔頭,變成他最為中意的瘋狂而嗜血的傀儡!
但伊格魯並沒有成功,又或者說,伊格魯的意志遠沒有齊朗的天性來得那樣強烈,所以才在這場潛意識里的競爭中敗下陣來。
同時,伊格魯的難處還在于他也失憶了,那使得他對原本的天性心存疑惑。齊朗記得,為了尋找他的記憶,伊格魯曾經離開過一段時間,據稱他在法塔河谷附近感受到了他兄弟的氣息,因此無法控制住親情的呼喚,暫時將宿命的伙伴放在了一邊,轉而去爭取兄弟團聚。但他也沒能成功,因為他的兄弟似乎對已經失去了狼性的伊格魯十分不滿,並由此試圖想要切斷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系。
伊格魯和他的兄弟究竟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齊朗根本無從判斷清楚。至少從夢境的表現來看,伊格魯的兄弟更加主動,更加樂于去控制,很有兄長的氣勢。尤其當他們同時面對本地狼群的挑戰時,正是它率先沖殺過去,毫不猶豫地挑起了一場生死之戰,而伊格魯在當時應該是瑟縮在一旁的。雖然夢境中的情形可能總是帶有一些主觀色彩,但至少在齊朗的夢境中,伊格魯表現得很猶豫,同那些瘋狂而殘暴的巨狼相比,他簡直就像一只溫順的薩摩耶犬。
不過,最終伊格魯還是沖了出去,幫助自己的兄弟擊敗了那只頭狼。他們成功了,兩兄弟一同瘋狂地仰起頭顱,向著天空中的圓月縱聲狂嗥——那是狼族王者威嚴的最佳體現。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伊格魯應該是被動的,那個頭狼的身份,似乎從來就不是他一心打算要追求的,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成為了齊朗的宿命的伙伴,因為他們在骨子里是完全相同的——他們都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仇恨的推動下一步一步掙扎,在遍布歧視的荊棘叢中艱難地行走。他們都有理由痛恨這個世界,但最終卻都在良知的敦促下,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是伊格魯和齊朗的幸運,但卻是伊格魯的兄弟的不幸。
它完全被仇恨佔據了,被仇恨吞沒了。
它和伊格魯應該不是這里的原本住客,如果追根溯源的話,他們大概是從很遠的北方遷徙過來的。伊格魯曾經講過,雪狼的原本住處應該是雪原,他們是雪原的王者,在冰雪的國度里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但那樣的崇高的地位應該只局限于野獸的群落中,因為在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更加凶殘的動物——人類,他們有組織,有技巧,有工具,為了私欲會對其他任何種族采取滅絕的殘忍手段。于是,雪狼族群被圍獵,被捕殺,在雪原之中再無生存之所,只得千里迢迢遠走他鄉,希望最終能尋找到一個適宜居住的理想國。
當伊格魯和他的兄弟在四處躲藏中歷盡千辛萬苦,終于來到了雪狼峽谷這狼類聚居的完美國度時,很有可能又發現了新的麻煩——萬物和平相處的理想國當然只是個虛無飄渺的童話世界罷了,只要存在生物的地方,自然就存在競爭。原生的狼群發現了這兩個外來者,接納它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它們的毛色不同,生活習性也互不相融。對于分歧,狼族只會選擇一種解決方式,就是你死我活的一場優勝劣汰!
作為一匹純粹的狼,伊格魯的兄弟是有道理仇恨這一切的!
但那位名叫安迪的孩子,他卻不該選擇仇恨,因為他是人,他應該擁有自己的理性,不管他過去曾遭受到什麼樣的災禍,在他頭腦中的良知卻從不應被泯滅。
這真是宿命開的最大的玩笑,兩位同樣懷有血仇的孩子,相隔二十年之久,踏上了同樣的路徑,遇上了同樣的宿命伙伴,卻最終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軌跡。惟一區別他們的,只是對仇恨的兩種不同態度。
齊朗很希望能有機會和那位安迪見上一面,甚至勸一勸他,勸他放棄,勸他改過。那大概真的是同病相憐的感覺,因為齊朗始終覺得他在內心之中也存在著一個善良的自己,只不過他被壓抑住了,被強行抹除了。
至于伊格魯的兄弟,齊朗也生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伊格魯消失了這麼久,大概也正在試圖完成同樣的任務吧?
他們都是極為強悍的生物,如果發生了爭執的話,肯定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較量,而如果是那樣的話,齊朗希望他們當中沒有人受傷,因為那實在是太過殘忍了,不管是對伊格魯而言,還是對他的兄弟而言,都是太過殘忍的一個結局。他們本該和睦相處,共同進退,那才是兄弟,不管個性是否相同,同樣的血液讓他們緊緊相連。
但是,那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罷了。他們在當時就已經表現出了不同,而且他們在各自不同的路上已經走得太遠了。他們為各自設定了生存目標,那都是他們自認的光榮的目標,只不過一個是想要戰勝敵手,另一個則是想要戰勝自我。
不管怎樣,那個黑衣人已經向他的雪狼獸寵發出了召喚,他究竟有什麼用意,齊朗無從猜出,他現在只希望伊格魯能夠安然無恙,會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突然出現在面前。至于眼下,他需要跟住那個黑衣人,盯緊他!
在濃霧的對面,那個黑衣人開始後退了。他似乎發現了在百米之外隱藏著齊朗這麼個敵手,似乎也察覺到這個敵手的實力異常強大,因此他再沒有任何的猶豫,以極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齊朗對黑衣人的反應大感意外,因為他對自己控制體內氣息的能力很有把握,在這個距離上,就算感知能力極為靈敏的吉拉都無法發現他的,除此之外,那黑衣人的戰斗能力也並不弱,就算真正打起來,齊朗也沒有把握同時敵住他和那匹雪狼。這會不會是說,在他腦子里又醞釀出了什麼險惡的計謀,這會兒抽身退去,就要安排他那忠心耿耿的手下開始行動了?
齊朗不可以讓他月兌身,機會好容易才出現,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棄?
然而就在齊朗躍身出去,剛要以全速發力沖襲時,卻發現那黑衣人的氣息猛地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他竟然像鬼魅一樣消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