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那樣認為?」
其實伊格魯不必發問的,因為他本來就可以听到齊朗的心聲。但他還是問了,就像他很需要那個確定的答案。
「你說得很對,我的朋友。」齊朗用力地摟了摟伊格魯那結實的脖子,只差一點兒就要把它勒斷了,「正如你剛剛所講的那樣,我們是可以選擇的。我們的身份,只是外界強加給我們的一個表象,關鍵還是在于我們如何選擇。」
伊格魯開心地笑了︰「是啊,我們做出了選擇,我們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高高地仰起了頭,向著不見天日的天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嗥叫。
「嗚——」
那像是伊格魯在向他的兄弟發起挑戰,又像是一個驕傲的宣告——他已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那個討厭的家伙在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力氣。惡魔使者的身份,操控尸體的邪惡力量,那又能怎樣?伊格魯擁有一個信任他的宿命的伙伴,他早就得救了,早就從惡魔的掌控中解月兌了出來!
齊朗听出了伊格魯叫聲中的歡快,在胸口里積壓的所有擔憂與困擾也隨之一掃而空。「你是天使,伊格魯。」他湊在伊格魯的耳邊輕聲告訴他說,「我早就發現了,在你那堅硬外殼的里面,躲藏著一位正義的天使。或許這世界上總有引誘或非難在針對你,但你一直不為所動,始終保持著你的正義。我甚至懷疑你原本還應生有一對翅膀,那種潔白的、帶有天鵝羽毛般的翅膀。」
伊格魯的嘴角彎了起來,甚至連眼楮都微眯著。像是齊朗的這番話語足夠醫治好他身上的所有傷情。不過。他還是那嘴硬。仍然不肯承認心中的真實想法︰「翅膀嗎?我從沒有那樣奢望過,因為那會使我和那只黑老鴉沒什麼區別。而你是知道的,我不太喜歡會飛的東西,除非他們變成了燒鵝或者烤鴨之類的美味。」
齊朗從伊格魯的回答中听出了不同的含義——他快活極了,如果不是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適合狼爪的酒杯,他一定會痛快地喝上幾杯,最好喝他個酩酊大醉。齊朗摟著伊格魯的脖子,用力地搖晃著︰「沒錯。你就是天使,伊格魯。你知道嗎,現在我可算安心了,你這可恨的家伙。當我了解到你竟然擁有那樣的力量,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但現在,我徹底安心了。」
「你擔心我會走向宿命安排好的道路?」伊格魯微笑著搖了搖頭,「還是說,你擔心我會棄你而去,只留下你這個可憐蟲單獨應對這世界上的一切苦難?」
「我說不清……見鬼,我只是很擔心你。擔心你那兄弟會傷害到你。」
伊格魯那高亢的嗥叫聲再一次響了起來︰「你也看到了我這一身的傷,他的確傷害了我。但我很確定,他從不想要我的命。他以為痛苦能夠幫助我恢復記憶,能夠幫我找回原來的身份。但在我看來,他是妒忌我,他妒忌我找到了一個好伙伴,可以從此走上了一條光明的道路……不過他不想傷害我,因為他是我的哥哥,親生的哥哥。」
「他真的是你的哥哥?他叫什麼?」齊朗慢慢地抬起了頭,「你大概已經記起來了吧,這個問題不是困擾你很久了嗎?」
「他以為我會想起來他的名字,因此他並沒有向我進行一番自我介紹。」伊格魯略顯遺憾地嘆了口氣,「而說實在的,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回憶起來——有關我們雪狼族的身份,有關于我過去的悲慘經歷,我只想著完全將它們忘卻。不過……那不包括我哥哥的名字。那個名字好像就在嘴邊,我總覺得我在每天夢里都會呼喚他的名字,但它就像我遺落在雪原上的一滴眼淚,在那白茫茫的記憶中深藏了起來,說什麼也不肯跳出來向我打個招呼。」
齊朗沉默了下來。伊格魯猜出了齊朗心中所想,于是他也沉默了下來。只留下一頭霧水的古爾夫站在那王座旁邊,左面看兩眼,右邊再看兩眼。
「我說,哥們兒……」古爾夫終于忍不下去了,「我注意到你們好像剛剛進行了一次和談,而且看來這次和談的效果還是十分顯著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該繼續前進了?正如你剛剛所提到的,多迪姆少校他們正處于危險當中……」
「他們不會死掉的!」齊朗在這樣說的時候,其實只是在向古爾夫翻譯伊格魯的表述,「伊格魯有種感覺,伊格魯的兄弟並沒有把他們當成目標,甚至還很關心他們的生死,不過他大概認為多迪姆少校他們會影響到他的計劃,因此把他們扣留了下來。但我必須要說,他的計劃要落空了。」
「所以我們就什麼都不必去做?」古爾夫松了一口氣,「那最好不過了,我喜歡這世界充滿了和平,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但古爾夫為自己勾畫出的美好景致很快就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因為就在這時,遠處同樣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嗥叫。那叫聲和伊格魯的有些相近,但齊朗听得出其中的區別,因為其中充滿了怨恨。
「他說什麼,伊格魯?」齊朗皺起了眉頭,「他不會是改變主意了吧?」
伊格魯並沒有答話,而是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胸口的傷口,那巨大的創傷似乎恢復了一些,但很快又撕裂了開,劇烈的疼痛使得伊格魯皺了皺鼻子。他向著齊朗無奈地笑了笑︰「他真是個心狠的家伙,竟然對自己的兄弟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看來我別無辦法,只有用同樣的手段讓他悔悟。當然,接下來你可能會見識到雪狼族邪惡的力量,我希望你不會為此感到擔心,更不會為我的手段而心生動搖。」
齊朗站直了腰身,目光堅定地緊盯著伊格魯的雙眼,仿佛那樣他就會把自己的堅定傳遞到宿命的伙伴心底︰「我想你一定听說過,邪惡的力量也只是力量罷了,完全可以為我所用。我們不需要在乎,不需要動搖,因為我們的心已經選擇了方向。」
伊格魯低沉地笑了起來︰「我記得,那是亨利那個老頭兒給你講的一些大道理,而且我得說,那些話對我的啟發也不小。上天賜與我的力量或許是黑暗的、邪惡的,但那又能怎樣呢?呵呵,誰讓我偏偏生了一顆仁慈的、善良的心?要知道,就算上神降下懲罰時,他的手段和地獄惡魔也是很難分辨的。」
齊朗並沒有感覺到好笑,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伊格魯,邪惡的力量只是力量,而我們就要將那力量用于正義的戰斗!」
伊格魯再一次仰起了頭,向著遠處那不知名的角落中的兄弟發出了一聲高傲的長嘯。這一回齊朗听出了其中的含義︰「你的終極挑戰,我接受了,現在我們再來看看,究竟誰的道路才是最為正確的。」
「你們打了個賭?」齊朗向伊格魯揚了揚眉毛,「我希望那賭注不會是放棄各自的道路。」
伊格魯發出了一長串短促的笑聲︰「道路我們都已經選定了,而且都走了很遠,恐怕任誰都沒有辦法退回去重新來過。不過我們還是打了個賭,而我們的賭注則是我們的生命——我們不想自相殘殺,所以用你們人類的惡習來解決雪狼族的家事,那也稱得上別有一番趣味。」
齊朗的心沉了一下,伊格魯把這樣殘忍的事實說得太過輕描淡寫了,卻忽略了他宿命的伙伴內心之中的真實感受。說實在的,齊朗很不希望伊格魯和他那不知名的兄弟出現任何傷亡,就像在他內心深處也十分不希望那位名叫安迪的復仇之神死掉一樣,因為在齊朗看來,他們都是一些可憐的人。他們走錯路了,犯下了太多的罪行,但或許,這一切還有機會扭轉過來——上神應該是無比寬容的,對于那些可憐的罪人,難道就不會為他們預留下一條新的出路嗎?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伊格魯看出齊朗有些走神了,像一位耐心的導師那樣,把眼前的這位學生的注意力重新要了回來,「哦,對了,我們剛剛說到老亨利那個智慧的家伙給了我們一個極為有用的大道理,現在,我想該是時候還他一個人情了。」
「你是說馬庫斯?」齊朗的眼楮亮了一下︰「你知道馬庫斯他們在哪兒?」
伊格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當然是馬庫斯,除了那個肥胖的王子,我想不出這世界上會有什麼珍貴的禮物能打動老亨利了。」
伊格魯向著王座所在的方位邁出了幾步,身上的傷口仍然在滴著血,不過齊朗看得出來,他的力量已經完全恢復了。而于此同時,齊朗覺得自己的身體里也充滿了力量——他們的確是宿命相連的,他們的斗志和信心都是彼此相連的。
「你一定感受到了那些毫無感情的家伙正等在那里。」伊格魯抬頭望向了那黑暗中的王座,「他們正在舉行一場狂歡,而那場狂歡可不能少了你這個主角。現在,跟我來吧,有好戲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