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轉院
植物人突然醒過來，就全世界範圍來說，並不是什麼奇聞，在C國大陸也經常會有什麼「真愛守護，妻子三十年殷切呼喚，喚醒植物人丈夫」之類的報道。無論是被動的言語傾訴，還是主動的介入治療，其實都屬于腦部刺激療法的範疇。
利物浦WaltonCentre（沃爾頓中心）以腦深層刺激手術見長，（Deepbrainstimulation，縮寫為DBS），或者叫做深部腦刺激術、腦部深層電刺激，是一種以強硬的在腦部特定位置植入導線，並利用腦部節律器（Brainpacemaker）發出電刺激來調節不正常活動訊息的手術方法，也曾醫治了不少類植物人的病例。
但因車禍陷入重度昏迷，血腫壓迫神經血管導致大腦缺氧，經醫生診斷已經腦死亡，沒有經過任何刺激還能「復活」的，無論是香港還是英國，都很鮮見。
明德醫院非常細致地給「石寓瑋」做了一次全身檢查，除了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些部位的骨損傷，其它功能竟然完全恢復到了健康人的狀態，或許不能說完全，因為長期腦休克引發的失憶，在患者身上，倒沒能避免。
「我叫洛……不是，我叫石寓瑋……賽車？關我屁事！我現在應該在劍橋上課……鬼知道為什麼會來這里……別動我燒雞！」
主治醫生很有耐心，取出大疊卡片，抽出一張，「看這兒，對，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紅s 的三角、綠s 的方塊、灰s 的圓圈、紫s 的五星，還有很多。」小樣，想測我s 盲？我還偏就不說中間是只鴿子。
「你觀察得很仔細，有種對微小事物的偏執，卻看不到更大的景象。現在閉上眼楮，回想一下，你腦海中有什麼？」
一只鴿子，這是s 差在視神經上留下的殘影，正常人看東西看得久了，閉上眼時，都會出現那個物體的輪廓。
「沒有，除了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
醫生搖頭，「我剛才和你說了幾句話？」
患者很奇怪的看著他︰「你有毛病吧？你說幾句話自己不清楚要來問我？」
弄不下去了，這貨根本就不配合，反正也是裝裝樣子，下結論吧。
測試表明這是一種解離x ng失憶癥，看來還是需要去利物浦進行更深層次的治療，「錢伯是吧？患者的身體和腦部機能差不多都已經恢復，但是因為腦死亡……那個休克帶來的後遺癥產生了失憶的癥狀，我們已經和英國的沃爾頓中心聯系好了，明天就送過去會診，如果沒有意見，請在這里簽字。」
錢伯有些遲疑，指指自己腦袋︰「那我家少爺不會有什麼……吧？」
「說了腦部機能已經恢復，能有什麼？這種失憶除了說話的風格、語調、用詞與以前不同，有些人或者事情記不住以外，和正常人沒有兩樣。」醫生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某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
所以錢伯有些不情願，這里好吃好睡的，何必還要送到英國去折騰？香港雖然說廣東話的多，但總能遇到幾個說國語的，大家溝通起來也沒什麼障礙，真去英國，難道讓我去跟鳥說話？
但去與不去，是他能說了算的嗎？
※※※※※
利物浦是英國最好的旅游城市，風光秀美，氣候溫和，每年的觀光客數以百萬計。這里誕生了英倫式的搖滾音樂，五十年前的輝煌仍舊照耀在埃弗頓山的上空。在這里，你將與「不滅的披頭士」重逢。
現在的「石寓瑋」對于利物浦的印象，還只停留在英超聯賽的層次，大名鼎鼎的LiverpoolFootballClub，振翅y 飛的利物鳥，頭頂上是18次英格蘭頂級聯賽冠軍、7次英格蘭足總杯冠軍、8次英格蘭聯賽杯冠軍、5次歐冠聯賽冠軍和3次歐洲聯盟杯冠軍。
——「你永遠不會獨行」。（《You‘llneverwalkalone》）
原先安排的腦部深層刺激手術已經沒有必要進行，這位從香港轉來的患者便被安排到了「神經康復單位」。入院很順利，一方面是這樣的病例的確罕見，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英國的學費包含了醫療保險，不怕治好了病人慘遭跑單。
但至少目前看來，中心似乎對這種時而失憶，時而正常的奇怪現象沒有太好的辦法，沒道理物理x ng損傷會造成解離x ng失憶癥狀的，除非是巨大的j ng神折磨致人崩潰，意識、記憶、身份、或對環境的正常功能遭到破壞，因而對生活造成困擾，這無法以生理的因素解釋。那麼是否要加入j ng神科的專家會診？
少爺對診斷建議的翻譯還沒念完，錢伯便極其堅決地表示了反對，在C國，什麼毛病都可以有，缺胳膊少腿也不算大事，只要**還在，總還是能夠討房老婆傳宗接代下去。唯獨不能沾上「j ng神病」這三個字，那簡直就是對一個人在世俗眼光中宣判的死刑，哪怕你有15公分，也絕對找不到願意容納它的對象，這一生可不就是毀了？
石寓瑋難得地和錢伯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面，給了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極大的鼓舞，一種士為知已者死的沖動使他頂在了康復主管凱瑟琳的面前，但過于單瘦的身軀對上寬厚都在八十以上的英格蘭婦女的時候，就頗有點猴子挑釁大象的可笑了。
「Whoareyou？」西方人面對東方人時的高傲。
「……」可憐的錢伯茫然的對視，被一坨肉嚇著的羞愧讓他臉紅，握緊了拳頭胡亂揮舞，以保持僅剩的勇氣︰「我和我家少爺都不同意j ng神病專家來會診，我們要求轉院。」
凱瑟琳只好叫來保安，拎雞一樣地把他拎走，然後走到病床前問︰「他剛才說什麼？」
石寓瑋微笑，「他說這里的伙食跟豬飼料沒什麼區別，要麼改善，要麼轉院。」
康復主管的脾氣看起來並不怎麼好，甩下一句︰「星期五會診！如果你對任何事情有意見，可以撥打01515295530投訴。」（這個號碼是真的，千萬別撥，國際長途收費杠杠的。）
投訴當然沒有必要，那只會無端惹來麻煩，患者委員會的調查也要浪費不少時間，何況石寓瑋還缺少一份證明自己「失憶」的權威報告，另外劍橋的復學也需要醫院開具證明文件。你現在投訴是爽了，到時他遲遲不給你，耽誤的還是自己。
「我想知道會診之後，最快多久才能出院？你知道，馬上就是畢業季了，拿不到學位，我爺爺一定會很失望。」
凱瑟琳看來有所觸動，「如果會診結果樂觀，三天內就可以辦理手續，你不會令你爺爺失望的，對嗎？」
「當然，他會以我為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