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于苗苗下班回家時，于媽錢麗芬正在廚房里切菜切的 作響，十分暢快。于爸爸于平坐在客廳里，手上拿著一份都市快報，看的十分起勁。
氣氛還好，于苗苗心里咚的一下，那塊大石頭落了下去，這樣看來，昨晚上吵架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抿抿嘴，她輕喚了一聲︰「我回來了。」然後站在玄關處，彎腰換鞋。
錢麗芬從白煙裊裊的鍋灶邊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還知道回來啊，這孩子大了啊，就是不由人了，打不得罵不得的，現在呀，是說兩句都不行，你說辛辛苦苦養孩子是圖個什麼啊，真是討債的……」她絮絮叨叨的，于苗苗換鞋的手就停在那里，沒抬頭沒還嘴。
于爸從報紙里抬眼看了一眼，出聲到︰「好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以前你不回來你天天念叨，現在回來了你也念叨，念來念去的，自己不高興孩子也不高興，你圖個啥？」
錢麗芬听于爸這麼說，便也住了嘴，只是切菜的聲音越發響起來。于爸又招呼道︰「苗苗呀，趕緊換鞋進來吧，洗洗手，準備吃飯了。別理你媽，她就是那個脾氣，趕緊進來呀……」他見于苗苗半天沒動，催促道。
于苗苗抬頭對于爸笑笑，點頭，換鞋進來，又去洗了手，就進了房。
于爸見于苗苗進了房，立刻起身走到廚房里，對著于媽媽道︰「你嚷嚷著啥，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吵嚷個沒完，這才回來兩天，你昨晚就訓斥了苗苗一頓，她今天在公司忙活了一整天，剛回來你就又沒完，你是怎麼回事？你這麼吵來吵去的，還讓不讓孩子回來了？平日里不回來，一天三個電話打過去喊孩子回來的是你，回來了讓孩子不高興的也是你，你這脾氣，什麼時候能夠改改？」
錢麗芬越听臉色越難看，到于爸說完的時候，將手上的菜刀往砧板上一剁，對著于爸怒目說道︰「難不成還是我的錯了？你看看她，整日里要死不活的，除了上班，什麼地方都不去，我叫嚷還不是為了她好？一個女孩子，什麼工作不好做，非要做模特，瞧瞧那衣服穿的，不是露這里就是露那里，現如今的好人家哪里看得上這樣的姑娘？這樣子下去哪里嫁得出去？昨天好不容易隔壁老張家幫著張羅了一台相親宴，她怎麼就去不得了？要是她去了，我還用得著對著她羅嗦大半夜嗎？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已經二十八了，別說出嫁，就是戀愛，都沒談，對象都沒有，你不著急？」
錢麗芬拿眼楮使勁瞪了于苗苗的房門好幾眼，聲音越說越大。于爸拉了她好幾下，不停地喊她小聲點。
「為什麼要小聲？難道她還有理了？我掏心巴肺的還不是為了她好？」錢麗芬將于爸往旁邊推開，往廚房門口走了兩步，對著于苗苗的房門，無所顧忌的說道︰「我在她這個年紀，已經生了她了，女孩子沒有女孩子的樣子，怪不得這麼多年了都嫁不出去。說來說去，都是你慣著她，不然她哪里就能夠做模特了？你又要說是我們欠著她的？我們欠著她什麼了？」
見于爸張嘴要說話，錢麗芬立刻截住他的話頭，越說越起勁， 啪啪的，像放鞭炮一樣，擲地有聲，「這麼多年了，我們做哪一件事不是為了她好？就算是小時候不把她帶在我們身邊，那我們不也是為了讓她有個安穩的地方呀？跟在我們身邊有什麼好？她跟著她叔叔那幾年，我們給的錢少了啊？哪一年不是幾萬幾萬的拿，比我們蕭蕭用的錢都多，她還有什麼意見？說起來，你弟媳也是，半點兒沒用心帶孩子，瞧，這孩子養成了什麼樣子？這個性子，哪里會有男人喜歡？」
說著，憤慨的抿抿嘴，接著道︰「瞧瞧以前一個院子的，林家的那個兒子，人家剛從國外回來，這還不說，還帶了個女孩子回來，我今天去買菜的時候遠遠地瞧見了，人家那個女孩子才真是大家閨秀的；前頭那個單元的，陸家的女兒，也準備出嫁了，男方雖說只是個公務員，好歹也穩定，人家還比你小三歲；就是老王頭家的那個傻女兒，也是嫁了人的，整個單元里，就只有你，余苗苗，你說說你，你是怎麼打算的？你是不是要一輩子跟著我們，吃我們的用我們的？我們養了你二十年了，難道還不夠？」
錢麗芬巴拉巴拉的，只覺得越說越帶勁，越說越暢快，胸口里憋悶了好多年的怨氣，隨著這一頓好說，消散了不少。那房門卻啪的一下子打開了，于苗苗沉著臉，手上拎著皮包，說了句︰「我有個場要走。」徑直到玄關處換了鞋出門。
「哎，苗苗，這麼晚了，還要去哪兒？」于爸立刻追出來，著急的問。錢麗芬這才立刻住了嘴，不說話了，低了頭默默地繼續切菜。于苗苗看了眼于媽媽，對著于爸笑了笑，輕聲說︰「我還有個場要走，我這工作不大方便，說要出門就要出門，回來的也不定時，有時候深更半夜的還有場要走，進進出出的不方便，還是回去我那里住好了，不用等我。」
「苗苗，」于爸偷看了一眼錢麗芬，輕聲勸道︰「不要和你媽一般計較，她就是那個性子，你走了場還是回來，我們等著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再說你那個房子不是租金快到期了嗎？回來住還省了房錢了。」錢麗芬目不斜視，將菜下了鍋，耳朵卻豎的尖尖的，將玄關處兩父女的話听得清清楚楚，一絲不落。于苗苗苦笑一聲，換好鞋，站起身說︰「不了，爸，我住那邊方便一些。再說，蕭蕭不是快放假了嗎？到時候他回來了，我再住進來，就不方便了。好了，不說了，我要過去了。」說完，轉身開了門，出去了，高跟鞋踏在走廊上，聲音在空間里回蕩，清脆作響。
于爸眼見著于苗苗細長的身影如同貓咪一般，轉個彎不見蹤影，于爸眼楮里含著愧疚不舍，直到徹底听不見了聲響，他才轉過身來，惱火的對著于媽媽說︰「念念念，這下好了，好不容易喊回來的，現在又被你罵走了，我說你這張嘴就不能歇一歇？孩子容易嗎？雖說是做模特，又怎麼了？不偷不搶的，憑著自己的本事賺錢，哪里就不好了？你少听那些人說三道四的，苗苗要做什麼，全憑她自己做主，咱們沒本事，幫不了她，好不容易有了工作，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被你罵走，我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再喊她回來。」
錢麗芬梗著脖子，嘴硬道︰「我怎麼了？我還不是為了她好，死丫頭，這麼多年了，跟我半點不親，跟個白眼狼一樣。」于爸靜默了好半天，才輕聲說︰「本來就是我們對不起苗苗在先，要不是那些年不把她帶在身邊，她哪里會這樣？好了，由著她去吧。以後她的事情，你少指手畫腳。」
街道上已經是深秋，風一吹，銀杏樹的葉子嘩啦啦的就像是黃色的小船一般，從半空中掉落下來。城市的綠化做的不錯，雖說大部分的植物葉子已經掉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卻依舊有好些綠樹紅花，點綴著這個地方。
余苗苗穿了件米色的風衣，里面套了一件高領的駝色連衣裙，下面穿了雙駝色高筒靴，深秋的風將她的長發吹的四處飛揚，將風衣裹緊了一些，她苦笑了一聲，一天三個電話催促自己回來，就是要把自己找回來臭罵一頓的麼？相親、結婚、男人，是不是女人一輩子都逃不月兌這個？
二十八歲，她長長的嘆口氣，仰起頭看著高大的銀杏樹，任由那些鮮黃的銀杏樹葉子飄落在自己身上，原來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麼？
「嘿，原來你已經這麼老了啊！」她彎腰，雙手籠在嘴邊，大吼一聲，踢了踢腳下的碎石頭，又彎腰挑挑揀揀兩片銀杏葉子，這才心滿意足的快步離開。
「 嚓， 嚓。」連續幾下快門，陸謙滿意的笑笑，收回手上的相機，翻了翻里面的相片，又望了望已經走遠的于苗苗，轉身，背道而馳。
回到租住的公寓，于苗苗果斷的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熱水沖過臉上的時候，于苗苗撫模著自己的身體，鎖骨、前胸、修長的腿……，這些，這些，她想，這些你最私密的地方，曾經有一個人，也像你這樣，撫模過，親吻過，在你的耳旁，喊過你的名字。可惜，現如今，那個人回來了，帶來的不是你的希望，卻是你的絕望。
等下我要吃兩包泡面，有酸菜的那種。她惱火的想，回來就回來唄，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于苗苗從來就不差男人！！
越想越生氣，也沒什麼心情洗澡了，關了熱水，拿毛巾擦干淨身體，裹了浴巾出去。出了浴室的門，正要拿碗泡面，卻看見了牆角的電子體重計，惱火的直想大喊一聲，這幾天她有好幾場秀要走，萬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發胖了的。做模特這麼些年，依舊半紅不紫，眼見著又要交租金了，千萬不能搞砸了這次機會。
索性開了電視，頻道換來換去也沒找到想看的，夜靜的嚇人，原本嫌小的房間這時卻空曠的可怕，正要關了電視去睡覺，不經意卻看見了他。幾年不見的他，依舊是有些冷然的模樣，身邊的美麗女主持人巧笑嫣然，她冷然一笑，倒也不奇怪他怎麼會上電視了，海龜加上有一個文化局局長的未來岳父，走到哪里，都會是一個閃亮的光環。
又掃了幾眼電視，收回目光，關了電視，做了做保養，便去睡下了。
一夜無夢，直到被安姐的電話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