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屋子的一角坐著一個男子,便是唐笑雲。
他的視線落在眼前,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劍刃。屋子里一片寂靜,直到有人敲響了房門。
「進來吧!」他彎腰,撿起腳邊的拭布擦著劍身。
門被推開了,一行四人步了進來。為首的那人向前一步,低頭抱拳道︰「稟大當家,您交代的事,我們都辦好了。」
唐笑雲不吭聲,只是細心地擦拭著劍身,那四人便安靜的站在一旁,等著他發話。
月光從窗外照進屋里,傾瀉在劍身上,隱隱泛著冷光。擦拭了半天,唐笑雲才滿意的笑笑,站起身來。
那四人的目光隨著他移動,只見他將劍小心的放在櫥櫃上,擺弄好,這才回身向他們幾個看來。
唐笑雲的目光掃過四人,笑道︰「都坐下說吧!」
四人互相看了看,隨他走到了桌旁,落座。
「尸體呢?」
听他這樣問,那個背劍的男子面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他埋下頭去,回道︰「屬下辦事不利,只將她逼落懸崖,沒有帶回尸體。還請大當家處罰!」
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男子只得將頭埋得更低。
唐笑雲看了那男子一陣,問道︰「那懸崖也夠深了,在大命的人也很難生還。罷了!」
男子這才松了一口氣,急忙道︰「多謝大當家!」
那位拿煙斗的男子,插嘴道︰「那不過是個小姑娘,大當家為何要我們四人一起出馬?」
唐笑雲身體後傾,倚著椅背,淡然道︰「句兒和唐言不是也在嗎?」
「少當家似是醉倒了,唐言和那個叫鳳生的丫鬟也沒在。」另一人回道。
「原來如此,這樣也好。」唐笑雲點頭。
背劍男子道︰「大當家放心,少當家一定不知道是您派我們做的。」
唐笑雲擰眉,搖了搖頭。他的兒子,他最清楚,什麼事都滿不過他的。
「回來的路上,可有遇見什麼人?」他問道,四人壓下頭去。
「遇到誰了?」看他們這樣,必然是在路上遇見人了。
背劍男子回道︰「是右護法!他還詢問我們去了哪里。」
「倉兒!」唐笑雲喃喃,起身步到窗邊,舉目望向蒼茫的天際︰「無礙!倉兒是我的人。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四人站起身,抱拳退下。到了門邊,背劍的男子卻又返回身來。
「大當家,屬下將那丫頭打下山的時候,從她懷里掉出了一塊玉佩。」
听他這麼說,唐笑雲回過頭來。只見那背劍的男子從懷里模出那塊玉佩,小心的交給唐笑雲︰「上面還有字,是個‘焰’字,屬下覺著這玉與一般的玉不太一樣,便拿回來了。」
紫玉被交到他的手里,唐笑雲垂眸,目光漸漸在玉佩上落定。
月色下,那塊紫玉隱隱散著淡紫的光芒,玉的正中有一個烙金的「焰」字,玉佩上的圖案也是極為古怪!唐笑雲看了半晌,不禁目光一亮,瞬而將玉佩仔細翻看。
背面是鳳凰圖騰,小巧的玉身,精致的刻功,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玉佩。更重要的是那「焰」字周圍的江山畫,那個「焰」字,深深烙在了唐笑雲的眼里。
他愣了半晌,強裝鎮定的問道︰「你確定這玉佩是那丫頭身上掉出來的?」
背劍的男子點頭,肯定的道︰「是那丫頭懷里掉出來的,屬下覺得稀奇,便拿回來了。」
唐笑雲閉眼,眉頭蹙緊,心下一陣澎湃。
「大當家,此玉有何不妥嗎?」舉煙斗的男子開口問道。
唐笑雲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你們都下去吧!」
那四人面面相覷,最後畢恭畢敬的退出房去。房中只剩下唐笑雲一人,他獨自屹立在窗前,目光定定的看著那塊紫玉。回憶里那場火再次燒了起來,那場火好大,他來不及救自己的夫人,只帶走了年紀較小的兒子。那場火毀了他半張臉,更是害得他家破人亡,落得如今下場。
這塊玉,他記得。
獨特的質地,上等的紫玉,還有那些圖案,那個「焰」字。玉焰王朝里的「焰」字,這塊玉代表的是玉焰王朝的繼承人,既然這玉是那丫頭身上掉出來的,便不會錯了。現在想起來,她那張臉,倒是的確像極了那個未毀容前的女子。她是前朝的皇後,也是玉焰王朝的國母,是端木邪的發妻。
唐笑雲擰眉,緊緊盯著那塊玉,不禁想起一件事。
玉焰六十九年,皇後產下一女,乳名阿初。
玉焰七十四年,玉焰王朝敗落,一片火海吞噬了皇宮。那位小公主,便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以為她早就死在那場叛亂戰爭里了,沒想到…。
唐笑雲不禁懊惱,目光從玉佩上移開。
現在他只希望那個名叫阿初的姑娘能夠活下來,他怎麼能親手殺了她,這真是大逆不道的事。
——
次日天明
唐言背著鳳生從山下回來,鳳生已經睡去了,一臉疲憊的模樣,讓他甚是心疼。昨夜找了一整夜,還是沒找到阿初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院門是開著的,唐言背著鳳生進去,便見唐句伸著懶腰從屋里出來。
看見他們時,唐句笑了笑︰「你們這是去哪兒了?一夜沒回來!」他說的十分小聲,怕吵醒了鳳生。
唐言埋下頭去,默默將鳳生背進屋里安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放下紗帳,方才退出門去,帶上了房門。
唐句在院子里轉悠了一圈,又跑去廚房瞅了瞅,直到見到唐言出來,他才問道︰「阿初呢?怎麼一大早便沒見她人?」昨晚喝了太多酒,他現在還有點頭暈,不知道阿初怎樣了,醉沒醉?
唐言的臉色微微一變,向院外走去。
看他的表情那麼嚴肅,唐句的心里便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莫非,阿初出了什麼事?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正確的。
唐言道︰「昨夜屬下與鳳生姑娘回來變沒看見阿初姑娘,院子里也只有少當家您一個人趴在那里。」
唐句微愣,問道︰「你什麼意思?」依照他對阿初的理解,她絕對不會放他一個喝醉了的人在那里,定然會將他扶進屋里。
「屬下扶少當家時,還發現你的面具被摘下來,放在一邊。」
「我的面具?」唐句愕然,這麼說來,阿初是看見他的真面目了!
唐言咬了咬唇,指著地上那些隱約的腳步道︰「屬下懷疑昨夜有人來過這里,還在這里打斗了一番。」
唐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地上果真有些雜亂的腳印。這麼說來,阿初失蹤了!
他冷淡的看著地面,目光逐漸變得冰冷。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到這里放肆。
「屬下琢磨著,此事怕與大當家有關。」唐言適時提醒道。
唐句這才醒悟過來,他說的沒錯,能在十二指山隨便動他的人的,怕是也只有他老爹了。恰在此時,一抹艷紅的身影從山道上來。唐句主僕二人將目光挪了過去,那人站在路口,輕搖著一面折扇,含笑而道︰「怎麼?少當家心愛的女人丟了?」
唐句瞧著他,面色不善的道︰「你怎麼知道阿初不見了?」
那方,司馬晴蒼勾唇淺笑,向他們走了過來。
「幾個時辰前我撞見大當家手下四大護法從你這里下山去了,如今又見你心不在焉,焦急難耐的模樣,不難猜到是那個叫阿初的女人出事了吧!」司馬晴蒼笑著,款步過來。
唐句卻提步向山下去,唐言知道他是要去找大當家,于是並未跟去。屋里鳳生還睡著,他自然不能離開。
司馬晴蒼轉身,目送那道俊朗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唇畔的笑意終是淡薄而去。
唐言並沒有奉陪他的意思,轉身便往小屋的方向走。司馬晴蒼淡漠的看了看這梅香小院,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苦笑,記憶里還淌著曾經在此初見唐句的場景。
他是作為替身生長在十二指山的,他與唐句同年同月同日生,身形身姿聲音近乎相同,這些都不是先天的,全是唐笑雲著手安排,精心布置的。
他的武功,他的興趣愛好,他的一切都必須隨著唐句。如今,他卻不能隨著他去愛一個女人。只因他自己,本就是一個女人。
這個秘密,除了身為她父親的二當家司馬風知道,便無人知道了。就連她一母同胞的姐姐,也全然不知。他自小便是在十二指山長大的,與唐句一起,實是青梅竹馬。
若非命定,唐句會遇到那個叫阿初的女子嗎?
若非命定,他會對她一見鐘情嗎?
起初,司馬晴蒼以為唐句不過說笑罷了,對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一見鐘情,實在情有可原,她以為只是貪圖阿初的美色罷了。
晨風吹著那一身紅衣,他身後的一院冷香,皆化作一襲蒼白的背景,被他淒美的笑容,遮去了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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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唐句的身份好復雜的索,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