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是第二日的正午了。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調皮的慕楚,她正眨巴著眼楮歡喜地看著我。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虛弱,四肢乏力,勉強能抬起手來,窗外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刺得我眼楮生疼。
「我沒事吧。」張口的時候,我的嘴唇發干,喉嚨里像是卡著什麼似得,說話都不利索。
慕楚似是躲避我的目光,垂下臉去,好半天才開口,聲音細小而低靡︰「沒…沒什麼,只是初期反應,等找到我哥哥,一定能治好你。」
「那我能起來嗎?」躺在床上,雖然日頭高照,但我仍然感覺冰冷異常,很想起來活動活動。
兩行清淚無聲地從慕楚的眼眶中流了出來,淚滴打在我冰涼的手上,暖暖地,卻又疼疼的。「都怪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慕楚哭的樣子,眼袋梨花,臉頰通紅,我拍了拍她的柔荑,安慰道︰「我沒事,你看我現在能說話,能思考,還能笑,挺好的,能躺在床上有人伺候,也是人生一大享受麼。」
「撲哧」一聲,听我說得輕松,慕楚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就愛胡說八道,哪有人整日躺在床上,還是享受的。」
對我說完,慕楚又轉頭看向身後的尹阿媵,這家伙一直跟木頭似地杵在慕楚背後,我一直注意到他的存在。
「大哥哥,你說我哥哥現在在哪?你能不能幫我去找他。」
慕楚話音中帶著哀求的語氣。我看著平日里伶牙俐齒的小姑娘此刻為了我乖順的樣子,心頭酸澀,從來沒有人這麼在意過我,讓我又如何以報?
「別急,」尹阿媵淡定地說道︰「前些時日那藍子姝藍行首已經到了青州,以洛離的性子,听得藍行首的行蹤,或許沒幾日也會前來青州。」
听得秦洛離快要到青州,慕楚歡喜了起來,可一听是為了那個藍行首,又拉長了臉埋怨道︰「哥哥也真是的,為了個青樓女子,盡連我這親妹也不管不顧,從幽州追到長安,現在又要從長安追來青州,真是氣死人了。」
尹阿媵也苦笑地搖了搖頭︰「洛離的性子,向來如此,我們到這青州,也是為了勸他回幽州,但願這次他肯跟我們回去。」
「哼,他若不跟我回去,我便把他綁起來,裝麻袋里駝回去!」慕楚惡狠狠地說道。
听著二人說了一陣,我總算清楚這位醫術了得秦洛離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家伙估計是個執拗性子,固執起來跟慕楚不相上下,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千里輾轉,家都不回。看起來也是個痴情種。
「師兄,師兄,你沒事吧。」
正當慕楚算計著如何整治他那兄長的時候,小豆包一臉焦急地沖進了屋子,小家伙一把抓過我的手,急切地說道︰「為何師兄昨日中毒,卻也不跟我講。」
似是埋怨,實則關懷,我很感激這個小師弟的關心,笑著說道︰「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還沒死麼。」
哎,死是沒死,不過要真的下半生都躺在床上起不來,那真是生不如死。
「師兄,你中毒的事,我已全然知曉,我已吩咐兩位叔叔去截擊那玉貔貅,定要拿來解藥。」小豆包臉上閃過一絲狠辣,語氣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一改平日里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人生得一知己,夫復何求,何況在這屋子里,有三個真心在意我的人,我剎那間覺得這糟江湖行,這才真真感受到了「情義」二字之重。
「小豆包,你放心好了,我沒啥事,再說慕楚的哥哥馬上就趕來為我醫治,我舒舒服服躺上幾天,也算不錯啊。」
一說話就喉嚨痛,多說幾個字還要緩口氣,這毒藥難道還帶了加速人體衰老的作用?我越想越害怕,會不會我現在已經變成個糟老頭子了?
「慕楚,慕楚,你快找一面銅鏡來。」我急忙地朝慕楚招手,差點就從床上摔了下來。
慕楚深深看了我一眼,說道︰「你真地要看?」
「要,那必須要啊。」
「那你先答應我,看完之後千萬別著急,好不?」
她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高大帥氣,俊朗翩翩的美少年形象真的被毀成一個面皮褶皺,兩鬢斑白的老頭子了?
「好吧。」
慕楚勉強地找來一面銅鏡,舉在我的面前。我沒敢立即去看鏡中的自己,而是先平復了一下情緒,上吊也要喘口氣是吧。
古代的銅鏡做得真不咋地,一眼看起,好幾個重影,模模糊糊的,幸虧我沒近視,不然真還看不清楚。
咦?我的臉怎麼了,為啥會有一個花瓣形狀的標記印在我的右臉頰上呢?那花瓣艷麗殷紅,栩栩如生,看得我都忍不住贊上一句。
「媽呀,這……這什麼情況?」一大好男兒臉上帶著個個娘兒們刺青一般的標記,這讓我怎麼見人啊。
「這個啊,」慕楚紅著臉,半天才冒出句話來︰「醉生夢死毒發之後,臉上會出現一絲淡淡殷紅,跟喝醉酒的模樣差不多,只不過,只不過你的這種狀況有點特殊,殷紅過于艷麗,並且形狀上也過于特殊了。」
什麼叫特殊,這簡直是奇葩麼,不帶這樣中毒的,還免費給做了個臉部刺青,這叫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啊。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反正現在你也起不來,沒人能看見的。」慕楚很貼心,很知己地悠悠來了一句。
「………….」
我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幾天,每天用各種珍稀藥材吊著,卻是越補越弱。起先只是全是乏力,漸漸地隨意動動手腳都費事。哎,每夜做夢,夢見的都是喝醉了之後不斷嘔吐,然後渾身抽搐的醉態。
水無形幾日來忙活著水老爺子的身後事,一直形容枯槁,憔悴不堪。他雖然很少來看我,但一直吩咐著府里的僕人把好吃的,好喝的往我這里送,把我的飲食起居照顧地妥妥帖帖。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夢想生活,居然是在中毒的情況下實現的。
慕楚三天兩頭地往我這里跑,一直想著法兒地給我講古代段子啥的解悶,我知道她這是怕我一個人躺床上胡思亂想。雖然她說的那些笑話,實在是乏味得很,但我心里感激她,好幾次賠笑地我眼淚都出來。
這一日,慕楚給我講一個前朝宮里老太監偷食皇帝膳食的故事,正當她講到興起,眉飛色舞時,水無形如失了魂一般跑了進來。
「蕭左,蕭左,大事不好。」水無形火急火燎,說話間神色慌張。難道真遇到什麼大事了不?
「什麼事?」我想表現下關切之意,奈何面部肌肉僵硬,哪怕是皺個眉頭,也會疼得咧嘴。
水無形喘了口氣,似是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抿了抿嘴唇說道︰「李神諭來了,她要開我爺爺的棺。」
听水無形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水無形此時一身素服,披麻戴孝,一晃神才想起來,今天是老爺子出殯的日子。
李神諭,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一個死人的棺材里面,難不成老爺子真把那件東西當陪葬,隨在了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