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頭用匕首很細心地幫我把身上的爛肉割去,之後又在傷口上為我涂抹上傳說中的金瘡藥。我咬著牙看著老頭干淨利落的動作,心中暗暗稱奇。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身上裝了好多藥瓶,看來是個身材不漏的大夫,但看見他拿刀的模樣,我又不禁想到了《笑傲江湖》里面的殺人名醫平一指,他不會是救好我又殺了我吧。
沒有繃帶,老頭子就把自己的髒袍子撕成條狀幫我包扎傷口。老頭子忙活了大半天,終于幫我身上大大小小十多處創傷處理完畢。到這時候我才感覺到身上的痛楚減輕了很多,可是我這外形,實在是慘不忍睹,不堪入目。
身上被撕得亂七八糟的布條前後左右來回包裹著,但又沒有包得嚴實,多處露出我那被火燻得發黃的肌膚。我覺得自己這身打扮,比木乃伊都還不如,整一只活生生的喪尸。
糟老頭幫我包扎好傷口後,耗費了很多體力,便斜靠在火堆旁,閉上眼楮,睡了過去。而我,這一大半夜,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顧不上想逃離這老家伙的控制,倒頭呼呼睡了起來。
翌日清晨,我睜開眼的時候,糟老頭已經像坐禪一般端坐在我對面。我看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的樣子,心想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輕輕地站了起來,然後躡手躡腳地朝破廟門外走去。可才邁出了兩步,肩膀便被一只干癟的手掌拍了兩下,隨後傳來糟老頭沙啞的聲音︰「你想去哪兒?」
「那啥,出去逛逛,活動活動筋骨,有助于身體恢復。」我戰戰巍巍地轉過身來,尷尬地笑著說道。
老頭不知從哪里找來個包袱,掛在我右肩上,淡淡說道︰「走吧,我們趕路。」說完,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補充說明道︰「別想著逃跑,那噬心草的滋味你也嘗試過,我保證,離了我,不過兩日,你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七竅流血?听起來怪恐怖的,不過老家伙那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我絲毫不敢懷疑。哎,小命捏在人家手里,我也不敢反抗,只能被他牽著鼻子往前走。
只是慕楚他們見我遲遲未到,會不會著急四處尋我?
糟老頭帶著我離開了破廟,卻沿著荒山四處亂竄,遇到有人煙的村子,總是避開。一路上,他前我後,卻不曾說一句話,一直都是悶著頭朝前趕。糟老頭的神色看起來很是焦急,又似是在躲避什麼,總是很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哪怕是路上遇見個樵夫他都會小心翼翼地打量對方一番。
難道他是朝廷下了海捕文書緝拿的欽犯,不會是個殺人不咋眼的江洋大盜吧。
「我……我走不動了。」
頭上頂著炎炎烈日,心里揣著憂憂擔心,我實在是走不動了。甩下肩上的包袱,便靠在大樹下面坐了下來,呼呼地喘著熱氣。
糟老頭只是看了我一眼,卻也不生氣,跟著也坐了下來休息,只是隨口問了我一句︰「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水無形。」我眼珠子轉了轉,隨口說了出來。
「你撒謊。」老頭子盯著我的眼楮淡淡說道,他那目光像老鷹一般犀利,看得我心底直發毛。
「尹阿媵。」我又胡謅了一個。
「你又撒謊。」
我心虛地把頭撇向別處,避免與他的目光觸踫,然後沒底氣地說道︰「秦洛離。」
「我說你一個小娃兒,嘴里沒一句實話,算了我也不問了,反正我與你也只是萍水相逢,等事辦完了,兩不相欠。」
糟老頭拍拍,站了起來,「走吧,接著趕路。」
什麼叫「兩不相欠」,什麼又叫「事辦完了。」我一頭霧水地爬起來跟了上去。心里面對這個老頭的身份,以及他著急趕著去辦的事,越發疑惑起來。
不知是翻過了幾座大山,反正是能踫上的路人,越來越少,最後連砍柴的樵夫都遇不上一個。
糟老頭終于帶著我走出了深山,沿著官道走了去。看著朝山下漸漸落去的夕陽,再看看周圍人跡罕至,我心里發慌,這到底是朝東走,還是朝西走的,距離慕楚他們是不是越來越遠了呢,要是有個指南針多好啊。
接著又朝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天也漸漸黑了下來,老頭子又尋了一個地方落腳。這次不是破廟,而是一個更破且荒廢了的義莊。我就納悶,這糟老頭是不是一個虔誠的宗教主義者,放著好端端的客棧,屋舍不住,偏偏每夜都要跟神神鬼鬼睡一屋。
抬頭看了一眼門上斜掛著寫著「義莊」匾額,還沒踏過門檻,一陣陰風便襲了過來,吹得我背脊發寒,心底涼颼颼的。話說這屋子里不會有棺材死尸吧。
再朝里面走,只見遍地長滿了有小腿高的雜草,而屋內果然有接近七八口左右的棺材。有的棺材翻了個底朝天,有的棺材蓋都不知所蹤。我提著膽子瞪著眼楮朝那沒蓋的棺材里看了一眼,這一看,差點沒把我嚇死。
「媽呀!」
我猛地朝後面退了幾步,差點沒摔倒,幸好糟老頭搭了一把手扶住了我。糟老頭朝伸脖子朝那棺材里看了眼,卻酷酷地對我說了一句︰「大驚小怪。」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我大驚小怪?你有見過一堆渾身翠綠,口吐著長長的信子,還冒著寒氣的蛇,跟幾只長著尖嘴,面目猙獰,身材只比兔子挨一個頭的老鼠呆一塊的嗎?
更讓恐懼地是,這兩撥人馬,一撥盤踞在棺頭,一撥盤踞在棺尾,互不侵犯,卻又虎視眈眈,成語不是說蛇鼠一窩的嗎,怎麼現在這情況看起來隨時有可能上演一場蛇鼠大戰啊。
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想走近些再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可才邁開步子,卻被糟老頭給拉住了︰「不想被毒蛇咬老鼠啃的話,就別靠近那棺材。」
我不明白他的話,但想來糟老頭也不會無的放矢,于是便跟糟老頭再朝屋里走了幾步,找了個干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去找點柴火來。」糟老頭朝我吩咐道。
我沒答話,便朝屋外走出去,四處找了些干柴枝抱進屋來。糟老頭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遞給我,我便把把火跟生了起來。
整個屋子里火光通明,陰寒的氣息也被驅散了不少。進屋的時候因為比較漆黑,只是借著月光看了個大概,現在借著火光,我又仔細朝屋子四周看了幾眼。
這一看,才發現屋子里的棺材布置得很有規律,七口棺材口朝下,底朝天,把屋子中央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多邊形,而屋子中央,放置著的就是那口面朝義莊里面呆著一堆蛇鼠的無蓋棺。
而更奇特的是,屋內的雜草也生長得極其規律,基本上是沿著外圍的七口棺材邊緣生長,切十分茂盛,而中央那口無蓋棺周圍卻光禿禿的一根草都見不到。
糟老頭對屋內的奇異布置似乎毫不為奇,等火燒得旺了起來,他便從懷中把昨夜吃剩的半塊兔肉拿了出來,很隨意地在火堆上加熱烘烤了一陣,然後朝我抵了過來︰「吃。」
「你不吃嗎?」
趕了一天的路,我們兩人一直都沒吃過東西,見老頭把身上唯一的食物遞給我,我心中微微一熱,但又不好意思,于是便問道。
「我不餓。」糟老頭淡淡地回了我一句,然後把之前我一直背著的包袱解開,也不知在尋找什麼東西。
拿過兔肉,我便慢慢吃了起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自從昨夜之後,我的身體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照以前的情況,不吃任何東西,我根本沒有體力走那麼遠的路,可現在我不僅走完了,而且也沒有多少饑餓感。
難道是跟昨夜老頭給我吃的那噬心草,混沌水,還有那只放入我體內活蹦亂跳的驅藥蟲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