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痛不醒親人的決別
她知道自己可能在跳樓的那一刻吸進了在她那個世紀之前的世界,而且這個世界是什麼年代是什麼時候她還弄不明白,那傅姍然呢,真正的傅姍然的思想呢?難道她們互換了靈魂,她去了哪里?她不知道。求死的心沒有因為這些錯亂而改變,可是傅家人發現了,傅姍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像以前那樣上竄下跳,沒規沒舉愛捉弄人了,傅夫人也發現女兒自從病愈後也不愛出門了,人也文靜了,對她也恭敬了不少。還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可傅夫人不知道這個傅姍然早已不是她了解的那個女兒,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結束這荒唐的人生。對于傅將軍夫婦對她的關心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安靜的听從,可是她不知道她這樣安靜乖巧是他們盼了多少年的願望。奇玉由心里不願承認自己是傅姍然,有幾次她叫小玉帶著來了傅姍然跳下的正文塔下,小玉告訴她傅將軍俯坐落于廣臨城,而這正文塔是遺留下來已有上百年的建築,因為傅將軍對此塔情有獨鐘所以年年修復才保存了下來,塔有七屋,造型美觀,飛檐朱漆流金瓦確有玲瓏寶塔之像。塔內干淨整齊,因為沒有人常住所以顯得冷清,這也許便是傅夫人會將此作為填壓傅姍然的好地方。奇玉雖沒能親眼所見,但是她已料定此地正文塔便是中心醫院的前址,曾經也有看過醫院的歷史,在一些只字片語上確有提及寶塔的存在,只是歷經世代正文塔的名字也不遺憾的更改了幾次,而且上海在歷史上也曾有過廣臨的稱呼,雖不知現在是哪個朝代,但是她可以確定如果她要回到奇玉的時代通道一定就在這里。有一次她背著所有人獨自來到正文塔的頂屋,因為傅姍然的事傅夫人已命人將這間房封上了,但奇玉用力一推門就開了,那是一間暗黑的房間,因為沒開窗房里有一股木制特有的味道,屋內只有簡單的床和桌椅一個大衣櫃,她推開窗戶,空氣清鮮得像是從大草原上飄來一般,晴空萬里無雲,奇玉久久的眺望著這俯外的廣臨城,她看見那些酒樓上懸掛著的旗幟,那些亭台樓閣,那繁榮的街市,以及俯外匆忙的那些穿著長衫的人們。這里確切是另外的一個世界,但是卻不是另外一個任奇玉,她的記憶里依然是滿滿的痛,回憶依然煎熬著她。她望望塔底,雖只有七層,但是那個時代的人修築的房屋每層都應足有四米來高,奇玉現在處的位置距離地面也將近三十米之高,若這一縱身下去,依著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和技術是無法挽回的。她手撫過那木制的窗台,手心里卻也為自己此時的決定捏出了一把汗來,就在她爬上窗台,準備跳下去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她吸進了房內,又是一陣強風很用力的將她吹倒在房內,腦袋因重重的撞在地板上一陣暈玄,朦朦朧朧的聲音由遠而近在她耳邊響起︰「奇玉,你這是做什麼,怎麼能這樣對待哥哥,奇玉站起來勇敢點,哥哥並未走遠,哥哥一直在你身邊的,奇玉!」那個聲音熟悉的聲音是哥哥的,奇玉驚慌的四下尋找,她怕那個聲音在下一刻又消失了,她怕那只是一次幻覺。「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你出來看看我好不好!」淚水總是無聲滑落,「哥哥就在你身邊,奇玉堅強的活下去,哥哥永遠會在你身邊保護你。」聲音漸漸的模糊起來,奇玉感覺到那聲音即將消失,她慌恐極了「哥哥你出來看看我好不好,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出來看看我好嗎?」「奇玉!」她回頭看見哥哥正微笑著望著她,他的手慢慢的撫上她的臉,一股溫暖輕輕的落入心底「哥哥!」奇玉猛的撲入哥哥的懷里這一次她真的找到哥哥了,那感覺不像是在夢里幻覺里是一種真實的感覺。「奇玉,哥哥知道你是頑強的,哥哥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做傻事了,哥哥永遠都會在你身邊,不要傷心了。」奇玉搖搖頭,她不相信他所說的,她覺得只要她此時放手他又會消失,可是哥哥最終還是要消失的他的身體變得冰冷,身體開始一點點飄浮,奇玉想拼盡全力抓住他可是哥哥依然對著他微笑告訴她會在她的身邊,是夢麼終究還是一個夢,她四下尋找哥哥的身影可是連他的聲音也消失得沒有了,她在房里痛苦的哭泣︰「為什麼,你要離開我,你知不知道我站在你的床頭拼命的喊哥哥不要走,哥哥不要走,不要讓我一個人活著,你帶著我走吧,哥哥帶我走吧……。可是你沒有一點反應,我知道你已經走了,去了爸爸媽媽的那個世界,那個人人都認為存在在我的身邊的世界,他們都說連你也常說會在我的身邊保護我,可是我感覺不到你,我看不到你,我感覺不到你,我的身邊除了孤獨就是黑暗,我沒有辦法在光亮的地方看到你們,我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沒有什麼讓我可以活下去,我縱身一跳可是……可是卻沒有去到你們的那個世界,你們去了哪里,為什麼不等等我,留下一個孤獨的我真的很殘忍,你們…。你們真的很殘忍……。啊……。哥哥……哥哥……。」沒有任何的言語此時能撫平她的心,讓她得到慰藉。任奇玉有個哥哥叫任奇山,她們有一個平凡的家庭,父母本是上海的一對教師,可是一場無情的病毒漫延到了學校,父母為了照顧了兩個孩子和被隔離在學校的孩子被病毒侵擊最終撒手而去,那年奇山十歲,奇玉五歲。年幼的他們被寄托在親戚家里,親戚都嫌棄他們因為學校只有微薄的一點慰問款,他們倆必須在烈日下撿完田野里的麥穗,又得在冬日里清掃掉屋前屋後所有的落葉,還要在小溪邊洗干淨一家十幾個人的髒衣服,小小的年紀已經讓他們嘗遍了人生的苦辣。親戚們都是吝嗇的,為了減小開支他們不同意他倆繼續上學。為了能讓妹妹繼續讀書,奇山決然的放棄了學業,在零售店找了份白天工作的活,又在洋山碼頭找了份晚上幫人看貨的活,就這樣一日熬一日的讓奇玉還能上學,他以他瘦弱的身體扛起所有照顧妹妹的責任,他靠著堅強的毅力讓奇玉最終考上了最好的醫科大學,相依為命的日子雖然清苦,可是人的精神在活著的理由在,希望也在,所以生活能得以繼續。昂貴的學費不是哥哥靠出賣苦力能能決的,好在奇玉聰明好學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獎學經,又背著哥哥在外面兼家教,就這樣頂著哥哥的壓力努力的讀完了醫科和三年的博士。奇玉以實習生優異的成績留在了上海最好的醫院工作,可是好景不長,就在她憧憬著和哥哥未來的美好日子時,碼頭傳來了噩耗。哥哥因體力不支暈倒了,送到醫院醫生診斷為過度疲勞導致心血管窄變,有可能成為植物人。奇玉從醫生辦公室退出門外,朝著哥哥的病房走去,卻沒有一滴眼淚,心也靜得像死水般沉靜。看著哥哥瘦若如柴的躺在病床上,瘦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潔白的病房如此呼應著他的面容,那種心痛,那些過去,奇玉的腦海里一幕幕的閃現,她看見哥哥在人堆里擁擠,瘦小的身材被人無情的推搡。她看見哥哥在碼頭的柵門邊席地而坐,兩個饅頭就著一碗清水一口一口的吞進肚子。她看見哥哥在雪地里艱難的推著一板車的菜,一步一步的在雪地上扎下深深的一竄腳印。她看見哥哥倚坐在門檻上,房間里微弱的燈光投射出他長長的清瘦的影,他的眉宇緊鎖他還在憂心奇玉的學費,生活費。奇玉緊緊的握著哥哥的手一股莫大的力量由心底生出,她的輕撫過哥哥的眉頭,喃喃的說道︰「哥哥,你一定是累了吧,這十幾年來你何曾這樣輕輕松松放心大膽的睡過一次,你好好的睡吧,奇玉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只要,只要你就這樣在我身邊,奇玉永遠都會部著你。」從那以後奇玉把所有的工資都用在了哥哥的治療上,她也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在了哥哥上,每天上班做手術,接待病人,吃飯睡覺她都認認真真的在做,剩下的時間她都陪在哥哥身邊,給他講所有她知道的故事,告訴他那些她不曾告訴過他的小秘密,雖然她曾很努力的研究過哥哥的治療方案,很渴望奇跡會出現在哥哥身上,可是上天還是給了她無情的打擊。那是三年後的夏末秋初,病房外的榕樹依然如往年一樣還未到深秋就掉得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不剩,奇山微弱的心跳漸漸的連醫療設備也無法再探測到,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盡頭。奇玉從手術室出來,監護室的護士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她看見那護士哀傷的表情,她的腦海里忽然一道閃電,頭好痛,心好痛,她扶著牆壁一步步到哥哥的病房,哥哥安靜的躺在那里就像她早上出去的時候一樣,她看見窗外光禿禿的榕樹投下的影,悲涼的光景。他俯在哥哥的床頭,緊緊的抱著他「哥哥…哥哥…。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別丟下我,我只要你這樣在我身邊行不……哥哥…哥哥…。」初秋的早晨醫院的人和奇玉一起送走了奇山,她記得那年哥哥只有三十二歲。奇山走後,奇玉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做手術常常失誤,醫院只好放她長假。生活中她總會出現幻覺,常常覺得哥哥吃飯的時候就坐在她的對面,睡覺的時候哥哥會來給她蓋被子,常常听到哥哥在喚她的名,可是當她追尋哥哥的時候,卻發現那里什麼人也沒有,孤獨像腐蝕劑一樣催化著她的生活,思念像利忍一般一刀一刀扎在她的腦海里,就在這個時候,她做出了選擇,選擇結束這一切痛苦,她爬上了中心醫院二十一層的頂樓,縱身一跳,結束了那個世界所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