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夜晚,泛著絲絲涼意,盈盈月光如水,輕灑人間。請使用訪問本站。
偏僻的樹林里,茂密的枝葉間,一道白色的身影時隱時現,最後在樹林邊緣處的一棵樹上停了下來。
柔和的月光透過枝葉落在他削瘦的身上,照出他的面容,一雙上挑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單薄的紅唇微微上翹,額前幾縷發絲垂下,稍稍卷起,眉心竟是一點朱紅的美人痣。
「嘖,住那麼大的山莊,奸商!」那人撇了撇嘴角,輕聲抱怨著,說到最後的時候,似乎還帶了點兒憤慨。
又瞪了幾眼不遠處的山莊,白衣人突然足尖一點,縱身往那山莊掠去。
月色之中,只見那道白色的身影形如鬼魅,飄忽不定,幾起幾落,便已融入了山莊之中,再也尋不見了,月亮嘆息著躺進了雲的懷抱。
听到懷里人平穩悠長的呼吸,寧淵緩緩睜開了眼,雖然早已有心里準備,卻還是被白衣人的樣貌驚了一驚,想起他剛才的舉動,寧淵的眼底多了一抹興味,江湖傳聞中最高明的小偷居然會在偷東西的時候在別人的懷里睡著了,如此輕易地得手,讓寧淵有些意外。
門外傳來一聲貓叫,寧淵抽出手臂,翻身下床,負手而立,這才淡淡地開口︰「進來。」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推門進來,在寧淵身後一步之遙停下腳步,微微躬身︰「少莊主。一切如您所料,小公子自潛進山莊,先將山莊各處跑了一遍,還說……」
寧淵立在床邊,望著床上那人,勾了勾嘴角︰「都說了些什麼?」
「回少莊主,小公子說這山莊布置太奢侈,路過花園的時候,還摘了片夢回鄉的花瓣吃了。」
「哦?」寧淵的話語里帶了些許興致,過了片刻,又道︰「還有什麼事嗎?」
「是,少莊主,小公子的武功比傳聞中還要高。」
寧淵聞言不由挑了挑眉,微微側身望了身後人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單從輕功上看,屬下遠不及他,若非提早得知他一定會來,恐怕屬下未必能察覺他已潛入山莊,屬下慚愧。」那人語氣誠懇,說完,單膝跪地,垂首,似乎在等待責罰。
寧淵伸出手,那是一只好看的手,骨節分明,只是太過蒼白,他扶起面前的人︰「能夠知己不足,倒是好事,江湖能人輩出,武功高過你並不奇怪。不用太自責,盡力就好。」
「謝少莊主,屬下謹記。」那人順著寧淵的手站了起來,將手里一直提著的東西伸到寧淵面前,「少莊主,屬下建議還是用這鎖鎖住小公子為好。」
寧淵看了眼他手里的捆龍鎖,不置可否︰「放在那里,你先下去。」
「是。請少莊主務必小心。」
室內重歸寧靜,寧淵坐在床邊,望著床上睡的安穩的小公子,似乎想到什麼,不由揚眉輕笑,難怪比預計里要睡的早了些,原來是吃了那花瓣,寧淵伸手輕輕踫了踫床上人紅潤的唇瓣,含笑低語︰「真是個貪吃鬼,連花瓣都吃,我種的花豈是那麼好吃的麼?」
過了片刻,寧淵的手緩緩往下,打算听從屬下的建議將這任性張狂的小偷先鎖起來,免得一不小心給逃了。
這樣想著,寧淵抓起了小公子的手腕,不料,原本睡的安穩的人突然一聲低呼︰「痛!」寧淵低頭,只見那精致的五官皺成一團,身子也無意識地蜷縮,企圖將手收回去,寧淵松開手,心中大感詫異,他並沒有用力,怎麼會這麼痛?
因為小公子躺在床的最里面,寧淵不由再次上床,挨到小公子身邊,輕輕握著他的手,稍稍抬高,將衣袖往上推了推,只見白皙的手腕內側,一條朱紅的細線一路往上,沒入衣衫中,寧淵臉色微變,雙手伸向小公子的腰帶,小心地月兌去他的外衣和里衣。
望著面前清瘦的身子,寧淵不由皺了眉尖,這人怎麼瘦成這樣!直到衣衫全部退去,手臂上那條細線一路清晰地走到了腋窩附近,朱紅的細線在白皙的皮膚里透出一股妖異。
許久過後,寧淵一聲輕嘆︰「居然是情人劫,蘇小小,你到底是什麼人?」
睡夢中的人仿佛有些涼,又想縮起身子,寧淵抖開被子,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蘇小小悠悠醒來,覺得似乎睡了個好覺,迷迷糊糊間正要睜開眼,猛然記起,自己昨晚應該是在翡翠山莊才對,怎麼突然睡著了?思及此,蘇小小腦中的睡意瞬間消散,豎起耳朵,凝神傾听,附近只有一個人,呼吸沉重,就在身旁,蘇小小不由繃緊身子,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自己好像睡在一個很柔軟的地方,四周暖呼呼的,看來應該還沒有被抓起來才是,蘇小小暗自松了口氣,放心的睜開了眼,卻直直對上了一雙墨黑的瞳。
寧淵看著懷里人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底下不停來回擺動,看來是已經醒了,卻在動著什麼腦筋,寧淵忍不住彎了嘴角,真是個有趣兒的人,心里正在猜想他會裝睡到何時,卻見他突然睜開了眼,那雙眼明亮靈動,燦若星辰,在看到自己之後,瞬間睜圓了,眼里混著三分意外,兩分慌亂,還有一絲隱隱的脆弱。只是所有的情緒很快消失,大眼楮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兒,似乎在尋找逃生的路線。
一大早就能看到如此有趣兒的畫面,寧淵的心情十分的愉悅,眼里染了點兒笑意,他收緊了環在蘇小小腰上的手臂,將那人往自己懷里拉近了一些。
蘇小小正在思索該怎麼出去,面前這個人顯然不會武功,而且有疾病纏身,呼吸才會如此沉重紊亂,思及此,他眯了眯眼,腦中已有計較,敲暈他,閃人。剛打定主意,就發覺自己竟然被他摟在懷里,也許是因為面前的人太過弱小,以至于自己完全無視了他的舉動,才這般被他趁機抱在懷里!一面給自己找理由,蘇小小的心里漸漸躥起怒火,眼神瞬間凌厲起來,殺氣漸漸蔓延,正要抬手點面前這無恥之人的穴道,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暗暗壓住了,蘇小小低下頭,再次睜圓了眼,他!他!他居然沒穿衣服!
蘇小小猛的往後一彈,只听砰地一聲,一腦袋撞上了身後的牆壁。
「啊!」一聲輕呼,蘇小小再次皺起了臉蛋,眼圈兒泛紅,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氣勢,寧淵眼底的笑意更濃,伸手放在他的腦後,輕輕揉著。
蘇小小疼的快要飆出眼淚,絲毫沒發覺自己正親密地窩在別人懷里。漸漸地,疼痛輕了些,蘇小小這才發現兩人的尷尬姿勢,他果著上身被攬到懷里,額頭正貼在那人的里衣上,一股淡淡的藥香飄進鼻尖,讓他莫名的有些安心。
「還疼嗎?」頭頂響起聲音,溫和醇厚,略微低沉的嗓音穿透了蘇小小的耳膜,一抹紅暈悄悄的從他小巧的耳根爬上臉頰,蘇小小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他猛的揮開寧淵的手,彈起來,瞪著眼前的人,惡狠狠地問︰「你是誰?」
寧淵就著之前的姿勢躺在床上,目光從下往上緩緩地掃過蘇小小的身子,精瘦的腰身,細膩的肌膚,胸前那兩點淡淡的粉紅,漂亮的鎖骨,精致的面容,噴火的鳳目份外明亮,寧淵的目光有些沉,愈加的深邃起來,溫和的望著蘇小小,溫厚純良的臉上帶了點兒困惑和不安,他猶豫了片刻,才唯唯開口︰「在下寧淵,不知你是哪位?」
看出他的畏縮,蘇小小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絲不快,又瞪了他一眼︰「爺爺我的名字是你能問的?」
寧淵的眼中閃過一抹受傷,他半垂下眼,臉色更加蒼白,他低聲說︰「這里是我的房間,這是我的床。」
蘇小小不由想起江湖中的傳聞,傳聞翡翠山莊少莊主寧淵,自幼體弱多病,不能習武,一直被老莊主丟在老宅,多年來不聞不問。眼下見他這般模樣,蘇小小覺得傳聞或許是真的,昨晚潛進山莊的時候,就覺得不妥,如此奢華的地方,夜里居然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堂堂少莊主,不說護衛,甚至連個夜里服侍的下人都沒有一個,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愧疚悄悄爬上心頭,蘇小小咬著唇,語氣有些不自然︰「昨晚我路過這里,所以就進來看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你床上。」昨晚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在廚房吃了4個雪梨炖雪蛤,可是他用銀針試過了,並沒有毒,怎麼就突然在他床上睡著了呢?
寧淵在心里輕笑起來,抬起眼,就看到蘇小小的眼珠正四處亂轉,就是不看自己,想必是心虛,心下更覺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依舊是一副純良的好模樣︰「這院子里的花有催眠的功效,可能是你聞了太多的花香,所以才不小心睡著了。」
蘇小小頓時想起昨晚自己吃的花瓣,原來如此!心里恨恨地想,爺爺我早晚要將你們連根拔了!沖著寧淵連連點頭︰「就是這樣的,昨晚看到那花兒好看,就多看了會兒。後來實在是困了,就隨便找了處地方睡了,沒想到是你的床,真是唐突了。」
寧淵聞言,收起剛才的不安,沖蘇小小溫和地笑了︰「沒關系的,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你能來,我很高興。」笑容里竟有些滄桑的寂寞。
蘇小小心里一顫,恍然覺得這句話非常熟悉,內心深處封存已久的地方被輕輕踫了踫,有些疼,話不受控制的沖出了口︰「你要是不嫌棄,我就在這里住幾日陪陪你。」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唐突,可話已經說了,無法收回,蘇小小懊惱的撇開頭,忿忿地咬著唇,自己這是怎麼了?
不料手臂被抓住,蘇小小轉過頭,就見寧淵一臉驚喜︰「真的?怎麼會嫌棄?你想住多久都沒關系。」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
蘇小小心里一軟,也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你,我是蘇小小,江湖人稱‘小公子’。」
那一笑風情萬種,燦若桃花,目光卻清澈透亮,一路照進了寧淵沉寂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