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子抹了把汗從那婢子赤.果的兩腿之間抬起頭來,顫顫道︰「……夫人,春靜姑娘還是完璧之身。」
室內安靜無聲。
地上,婢女春靜空洞而麻木地睜著眼楮。吳婆子心下不忍,悄悄幫她提起褲子系好衣裙。
三名家丁趁機貪婪地偷偷多看幾眼。
杜嬤嬤、書卿、可人默然不語臉上神色不明。
楚歸旋靜靜等吳婆子做完,秀眉輕輕一軒,朗聲道︰「大家可都听清了?春靜完璧如玉,」她的目光從三名家丁身上徐徐劃過,緩緩道︰「……你們可有人願意娶她?」
三人不由全都愣住,待反應過來心中頓時如螞蟻亂咬。這般漂亮的媳婦原本想都難想,可偏偏方才都給人看過了……一想起方才那白女敕女敕的雙腿和那中間……三人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火燒火燎,兩人還在猶豫,一名面色黧黑的漢子已經上前一步,結結巴巴道︰「夫、夫人,我願意!」
楚歸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對著容色絕麗的少候夫人心中一亂,不由低下頭道︰「我……我叫阿中,在花房干活。」
「你既願意娶她,就當好好待她,若因今日之事欺辱于她,我定會嚴懲不饒!」
阿中吶吶點頭,「是、是,夫人放心。」
楚歸旋這才笑了起來,眉間一松頓如春暉照拂,「好,阿中,扶你媳婦回去吧。」
阿中黑臉一紅,走過去有些緊張地扶住地上呆滯的少女,「春、春靜,跟我回去吧。」
春靜呆呆地看著他,呆呆地被他扶起來,行尸走肉般隨著他走,忽然她的目光掃過對面那個容色無雙雲淡風輕的麗人,面容一下子被仇恨和屈辱拉得扭曲猙獰。
有人過來拉她,「靜,春靜。」
她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月兌身邊的男人,身子如離弦之箭般猛地向那個女人沖了過去!眾人都慌亂起來,可不遠處那名女子只是靜靜瞧著她,然後徐徐地漫不經心地輕輕笑了一下。
她一下子便被釘在了地獄!
「砰」地一聲,婢女春靜撞在了牆邊的楠木柱上。
***
室內死一般寂靜片刻,婢女可人失控地尖叫起來,其他人面如土色呆若木雞。
楚歸旋徐徐起身,走到廳中,看著地上血流滿面瞠目猙獰的女子。過了片刻蹲下,伸出美玉一般潔白芊素的手緩緩撫上她的面頰輕輕合上她的雙眼。
起身道︰「抬出去吧。」
***
不多時,室內便被清掃得毫無痕跡,窗外依舊竹枝搖曳、隱隱清香遠溢,一切還是那麼雅致、素潔、美好、幽靜。而那個婷婷走進、草席裹出的女子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
「吳嬤嬤。」
吳婆子從恍惚中驚醒,忙回身行禮道︰「夫人。」
「嬤嬤今日辛苦了。杜嬤嬤,把診資拿給吳嬤嬤。」
杜嬤嬤斂目道︰「是。嬤嬤請隨我來。」
吳婆子忙向少候夫人躬身道︰「多謝夫人,老身告退。」
楚歸旋微微笑道︰「嬤嬤慢行。」
她的笑容依舊清艷而溫和,可對著那雙平靜無邪的眼楮,吳婆子卻感到一股從骨子滲出來的冷。
婦人最忌善妒失德,何況還加上個心狠手辣逼死人命的罪名,堂堂靖南候嫡妻絕不會允許這樣的名聲傳出去!
她會怎麼對付自己?是恐嚇利誘還是干脆斬草除根?!
吳婆子一路忐忑地走著,直到杜嬤嬤把診金交給她後徑自離開。吳婆子掂掂手里的銀兩,不多不少正好二兩,比上次去林侍郎府上給三小姐診治經期不順多了半兩,卻根本算不得什麼利誘重金。杜嬤嬤甚至連一句含沙射影交待厲害的話頭都沒有,搞得她也連個表明心跡的機會也沒有。
她沿著來時曲廊返至候府側門,出門前忍不住又望一眼,遠遠望去依舊是拱堤楓柳、亭台點綴、藍天映水、白雲飛游,可惜她卻再沒了當初豁然開朗的心境。
直到數月之後,吳婆子再次听到關于這位楚姓少候夫人驚世駭俗的傳聞,她忐忑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原來那件事是真的過去了。
少候夫人楚歸旋從來就沒想著遮遮掩掩或是殺人滅口。
吳婆子閨名為玉,少年守寡,一生在女人堆里出入。她知道這胭粉後宅之中的爭斗往往比沙場之上更加殘忍。不過那些腌陰暗的事情總是在見不到光的角落里心照不宣地發生,她再也沒見過一個女人像楚夫人這般肆無忌憚地讓它大白于天下。
許久以後她還時不時會想起當天的事情,但想起最多不是婢女春靜充滿仇恨染血的眼楮,不是少候夫人傾國傾城的容顏。而是那個女子既似毒辣又似慈悲的舉止,是她最後那個看似清柔實則張狂至極的笑容。
誰會想到清輝如月、湛然若神的靖南侯居然有這樣一位妻子!
***
可人推開門大呼小叫地跑進來,「夫人、夫人,少侯爺過來了!」
低頭繃著繡架的書卿一下子站了起來︰「真的嗎?到哪里了?」
「已經到丹桂樓那邊了,我瞧著正往這邊走!」
書卿忙轉身對倚在貴妃榻上的楚歸旋說道︰「夫人,快起來準備一下吧,少侯爺馬上就要過來了!」
楚歸旋不疾不徐地將手中那本《山海軼事》又翻了一頁,笑笑道︰「你們少侯爺平日里不是在朝堂就是在軍營,不是在軍營就是在書房,今兒倒難得一回跑到我這雪融香初居來了,你們要我準備什麼?準備根棍子綁在身上?」
可人瞠目結舌,書卿急得直跺腳,嗔聲道︰「正是因為侯爺生氣了才要好好表現啊,難不成真等著侯爺翻臉?」
書卿一急,說話也隨便了。
她這麼一說,楚歸旋倒還真想起什麼放下手中的書,翻身坐起揚聲說道︰「可人,快去準備準備。」
可人聞言一喜。
結果她的下一句是︰「……這次我們要到佛堂里好好住上一段時間了。」
楚歸旋話音方落,靖南候慕湛霄邁步走進堂來。
可人一臉扭曲,書卿暗暗叫苦,兩人微微一退躬身喚了句「侯爺」,然後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再出一聲。
楚歸旋卻並未起身,只是微微挑眉打量著緩緩走入男子。
只見他著一襲玄色雲紋箭袖騎裝,腰間束帶,身形修長完美、豐神俊逸卓然。只是在他舒展從容的身形間似蘊著一股壓抑蓄沉的力量,沉穩優雅卻迫人瑟縮,讓人不由自主便心生畏懼。
畢竟是征伐多年的殺將,身上自然而然便帶著不露聲色的悍氣,更何況他此刻眉宇間陰沉沉的。唉,想當年他可是「微微一笑醉春風」的月華公子呢。只不過這些年他早已月兌去名門公子的清逸灑月兌、溫潤如玉,反而越來越沉默冷峻、不形于色。現在想見他一笑還真是難得。
不過……昨日當他徹夜不休地批完卷宗文書後,起身離桌,邊思邊走地繞過屏風,掀開幔簾,卻不意發現一位楚楚女子正如海棠春睡般縮在角落……不知那一刻,他是否會會心一笑?
楚歸旋想象一下那副怡人的場景,又瞧瞧他此刻的神情,于是,很快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他很生氣。
第二,她的人緣很差。他這身裝束應當是剛從軍營回來便直接過來了,想必少候爺剛一進家門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向他告發家中惡婦逼死了無辜「海棠」的惡行。
想到這里,她不禁又剔了剔眉,臉上甚至浮出微微嘲諷的冷意。
靜靜盯著楚歸旋桀驁不遜的眼楮,過了片刻,目光從對面三名女子臉上徐徐劃過。
室內一片落針可聞的靜默。
他唇角忽然一挽,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低頭含笑對著兩名頭都要垂到地上的侍女緩聲說道︰「如此刁奴,給我拖下去打殺一個!」
楚歸旋霍然起身!
瞬間就有黑衣劍士閃電般闖入,一人一手擒住兩女烏玉般的長發將兩人拖倒在地,只待一聲令下便是一死一生。
書卿可人嚇得面如土色,只知淒聲哭泣。
楚歸旋咬牙冷冷看著對面俊雅如玉眉目冷凝的慕湛霄,眼里冒著壓抑的火焰。
他臉上依舊噙著笑,星空般深邃而悠遠的眼眸靜靜盯著她,而後,極緩極慢、一字一句地說︰「楚歸旋,你當真以為我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