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霄徐徐走進天策營中軍大帳,任荻和易作普通軍士模樣的月晏等著帳中。
他低沉問︰「情況怎樣?」
任荻道︰「已經全部部署妥當。還有一個月便是冬狩之期,皇帝既然信任那個趙志彰,讓北衙禁軍負責此次冬狩守衛,那麼咱們就讓趙志彰頂這個彌天大缸。」
慕湛霄唇角微微冷漠勾起,深邃的眼眸中卻毫無溫度一片平靜。
冬狩……一切便是從三年前的冬狩開始。偃修利用一場同生共死的遇險接近歸旋、也接近了自己,從此踏上通往帝位之路。
三年前的那場蛇災本就疑點重重,可惜他數次派人到西泯和苗疆查探都沒有確切的消息。待知道偃修善蠱,他生過疑竇,但想著若當真是偃修所為當不會冒險自爆疑點。可等歸旋中了情蠱一切便都明白了,偃修所有的冒險不過是為了接近阿旋!必然是情根深種難以自拔方做出那麼多荒唐的事。
他倒不介意偃修踩著自己的肩膀往上爬,不過總不能由著他把自己踩死然後把自己的老婆帶到床上去。
一切既然是從南苑圍場的冬狩開始,那麼就讓一切也從那里結束。
慕湛霄緩聲道︰「偃修武藝不俗,不可掉以輕心。」
任荻道︰「侯爺放心,而今萬事皆備,只待時機成熟必可一擊而中。」
是啊,時機成熟。
皇帝死了,天被捅了個大窟窿,一定要準備好石頭去堵才能不掀起滔天巨浪腥風血雨。
一塊石頭是站錯了隊的趙志彰,另一塊,則是一直未曾擒獲的司徒無恤。
想到這里,慕湛霄眼中幽芒微微一閃,回頭望向月晏道︰「這次圍場之事你就不必去了,從今往後你只有一個任務,便是無論何時何地保護好夫人的安全。」
雖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反復謀劃過,不過還是需做好萬一失手的應對。
月晏面容微微一凝,垂眸道︰「是!」
***
歸旋夜半醒來,卻見半邊床空了。仔細一看,只見外室有一個修長熟悉的身影在月色下寂寞無聲地徘徊。
「湛霄。」她掀開紅綃帳喊。
湛霄略微一頓,轉身從珠簾外徐步走進,目光如溫柔的月華傾瀉,並無半分寂寞之色,「把你吵醒了。」他柔聲問。
「湛霄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為何一直不睡?」
看著她如秋水般澄澈明淨的眼楮,湛霄沉默片刻,笑了,「是有些心事,我總覺得……司徒無恤就在京城。」
歸旋面色頓時一變,「真的嗎?如何得知?」
湛霄緩緩搖了搖頭,「捉了他不少手下,卻一直沒有他的確切消息。不過我覺得司徒無恤是個狂徒也是一個賭徒,與其總是這樣東躲西藏沒有出頭之日,不如到京城來搏一搏。這里雖然危險卻也有許多機會讓他翻身,比如,你。」
歸旋呆呆半響,「你是說他會再挾持我威脅你。」
「有這個可能,而今西泯被大魏所佔,他完全可能以你為條件威脅我退兵。或者,」他笑了笑,「……他只是要你。」
歸旋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念道︰「那他也可以直接以解開我的蠱毒為條件和你談判啊?這樣豈不簡單些?」
湛霄道︰「說得是不錯,可我如何相信他是真的替你解了蠱?他又如何相信解蠱之後我不會殺了他。」
「呃……這個君子一諾不就好了。」
湛霄失笑,捏捏她的鼻子道︰「信任只存在你我之間,至于我和他,只有兵不厭詐。」
歸旋又無語了,真是拿心如海底針的男人們沒辦法。
湛霄問︰「對了,過幾日便是十五,你是不是說好要陪母親去相國寺上香?」
「對啊,你不想讓我們去……」說到這里她腦中一閃,「或者想讓我們去,就像上次對付徐夫人那樣引蛇出洞?!」
「司徒無恤可不是徐夫人,即便要引蛇出洞我也不會讓你與母親親自上陣。」
歸旋搖了搖頭,「這個法子已經用過一次,司徒無恤肯定不會再輕易上當。他只有一次機會定然會慎之又慎。我想他若是在京城,定然潛伏在侯府附近窺視,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他是不會冒險出手。」
湛霄眼中露出贊許的目光,「阿旋言之有理。」
她忽而慧黠一笑道︰「我有一計,倒是十拿九穩可以引他出來。」
「哦?說來听听。」
「我呢還是常常出門,但不是侯府少夫人的模樣,而是易容改扮、喬裝出行。帶著隨從,後面偷偷跟著暗衛保護。司徒無恤現在定然已經把侯府內外的人模得門清,突然出現這麼個人物,既不是當差、也不是做客,成日里偷偷模模溜出來逛逛街就回來,我以前在岳寧也常常這般,他肯定會猜出那個人就是我,定會覺得有機可乘而伺機而動。」
湛霄點點頭,「計倒是好計,不過……不行。」
歸旋垮下臉來,「為什麼?!」
他雲淡風輕地拍拍她的臉蛋,「不為什麼。我夫人長得這般白女敕,可不是為了當釣野狼的誘餌的。」
「你!你……自己扮成那個隨從不就成了?你讓人先假扮成你的模樣去上朝或是去軍營,然後你再扮作小廝的模樣跟著我不就成了?」
湛霄目光微微一閃,軒眉道︰「重點是我扮作小廝吧?」
歸旋壓著笑,也挑起眉,「你不會是怕自己打不過那個司徒無恤吧?」
他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低低的哼聲,解衣道︰「睡吧。」
「唉……到底怎麼樣?!」
他點點頭,「還不錯。」
歸旋頓時得意起來,「那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初那個司徒小人便說,我若是男子肯定也是一方英雄。」
湛霄掀被的手頓住,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看來你們倒是互為知己。」
……完了,又撩翻醋壇子了,歸旋正想低著脖子準備想對策,下巴卻一下子被修長的手指捏住抬起。
他用讓人後脊發涼的目光把她的臉蛋上下打量一番,忽地「噗嗤」一笑松開手來,「你當你若是男子,天下英雄還會對你這般拍馬屁、灌糊湯?」
「……!」
***
第二日,一玉面書生翩翩出侯府,後面跟著一木訥高個侍從。
歸旋一路游東玩西,偶爾不經意地瞟後面的侍從一眼,心情愈發愉悅。平日里見慣了他豐神雋朗的模樣,而今這般平庸無奇唯唯諾諾倒也甚為新奇。見他手里拿著大包小包的忽有些心疼,正好路過一間茶社,歸旋駐足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牌匾便施施然走了進去。
歸旋要了一間樓上臨街的雅室,坐下點了一壺龍井,對跟在身後的侍從說︰「阿成,放下東西過來坐坐吧。」
「阿成」依言放下東西坐下。
小二上了茶水關門出去。
歸旋透過雕花窗戶看了一眼樓下,壓低聲音道︰「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你說他到底發現注意到我們沒有。」
湛霄看了一眼眼前皎皎玉雪姿的少年,道︰「你這副模樣,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歸旋一囧,太不低調了?可是她剛剛恢復容貌,再也不想扮丑了嘛。「……要不,下次再稍微灰頭土臉一點?」
湛霄一曬,「那倒不必,女子愛美人之常情,故意那般反倒刻意。」
「那要不我往人煙稀少的地方去去,找個湖邊月兌個鞋洗個腳什麼的。」
湛霄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涼涼道︰「你試試。」
歸旋暗暗吐了吐舌頭,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的。湛霄唇角微微翹起,忽然听到一絲異動,眸光微微一閃。
歸旋又抿了一口杯中舒潤可口的龍井,忽覺額頭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