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語很快便把香噴噴的雞蛋羹做好了。♀
長長的餐桌上,兩個人面對面大口大口地吃著大碗雞蛋羹,滿屋子里都飄蕩著濃濃的肉末和香油的香氣,倒別有一番淡淡的溫馨和滿足在里面。
也許是雞蛋羹太好吃了,龍御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淺語將雞蛋羹吃完,準備拿去洗的時候,龍御才抬起頭來淡淡地說了一句,「明晚公司要舉辦一個送別史密斯先生的酒會,你隨我去。」
淺語低聲哦了一聲,轉過身去像廚房走去,低垂的眼眸里卻是閃過一絲晶亮。
第二天下午,龍御早早地換好了禮服坐在樓下等著淺語,卻是許久不見她下來。
他今天穿了一件純黑色的手工制燕尾服,鑽石瓖嵌的衣扣,華貴的衣領,把他的身子襯托得更為頎長高雅。
就像是一個中世紀的王子一般。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完美無瑕的王子。
他慵懶地斜倚在真皮沙發上,墨色的眸子時不時地掃向樓梯口,卻是許久不見淺語下來。他轉過頭去問吳媽,「衣服給melinda送上去了嗎?」
「一個小時前就送上去了。」吳媽恭敬地回答道。
「那怎麼還沒下來?」龍御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站起身來,向樓上走去。
走過大臥室門口的時候,龍御瞥見里面是空的,並不見「淺語」的影子,便隨口問吳媽道,「少女乃女乃呢?」
「一大早叫幕司帶著她去逛街了。」吳媽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這幾天,她總拉著幕司去逛街,買回來好多東西。」
「是嗎?」龍御眉頭一擰,隨後輕嘆了一口氣,「隨她吧。」
吳媽便乖乖住了嘴。其實,她也挺喜歡少女乃女乃的,少女乃女乃從前很是照顧她,但是這番回來少女乃女乃的變化未免太大了,她短時間之內實在有點沒法接受。
但那畢竟是少女乃女乃啊,少爺捧在心尖兒上的人。
龍御邁著步子走到淺語的房間門前,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門,「快換好了嗎?」
里面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龍御皺了皺眉頭,再度伸出手敲了敲門。
依舊沒有回應。
心頭突然涌起一分不安來,龍御猛地將門一踹,房門便 的一聲開了。
龍御大步走進去,卻是看到早已經換好了衣服的淺語坐在床上,巴巴地看著她。
從前淺語喜歡淺青色的禮服,襯得她的膚色瓷白透亮,同時隱隱透出那麼幾分清新淡雅來。所以,龍御給melinda準備禮服的時候,便下意識地備了一件淺青色的抹胸禮服給她。
龍御眯起狹長的眸子,盯著坐在床上的淺語看了半響,眼中閃過幾分驚艷。
她的膚色並不似淺語那般白皙嬌女敕,而是健康的麥色,她的氣質並不似淺語那般清淡冷漠,而是神秘高傲,可是為什麼,這件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依舊美得讓人挪不開眼楮。
淺淺淡淡的顏色將她的肌膚襯得泛著一層珠光,恰當的剪裁將她完美的身形極好地展現出來。
她坐在那里,周身散發著一種迷人的氣息。
龍御微愣,復而輕咳了兩聲,「換好了衣服怎麼不下去?」
淺語揚起頭來看著他,忽閃著大眼楮淡淡道,「你不覺得缺點什麼嗎?」
「是嗎?」龍御挑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吧?」
「咳咳」淺語嘟嘟嘴,「我雖然不是那種愛慕珠寶首飾的人,但也覺得脖子間空空的,不戴點什麼有點不好看吧?」
龍御皺眉,向她縴細的脖頸處看去,這才發現那里空空蕩蕩的。「不是有為你準備一套首飾嗎?」
「珍珠項鏈怎麼能體現出我這麼高貴的氣質呢?」淺語嫌棄地瞥了眼那套珍珠項鏈,大言不慚地說道。
龍御翻了個白眼,沉沉道,「那請問你想要什麼首飾?」
淺語嘿嘿一笑,拋出早就想好的答案,「我覺得那串淺語小姐的黑鑽項鏈不錯。」
龍御眸色沉了沉,眼神怪異地看著她,並不吭聲。
怪不得她嫌棄那套珍珠首飾,原來是在打黑鑽項鏈的注意。他可沒忘記,她曾經來偷過那串黑鑽項鏈。
淺語看他不打算給,便穩穩地坐在床上,嘟著嘴巴耍賴,「反正,你不讓我戴,我就不去了。哼哼。」
「為什麼非要那串黑鑽項鏈呢?」龍御盯著她。
「因為那串黑鑽項鏈值錢啊!你也是做珠寶的,你看不出來嗎?那可是頂級的黑鑽。現在已經很少有了。」淺語的眼楮閃閃亮亮。
「僅僅因為這個原因?」龍御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當然!你就讓我戴一下,算是撐個面子。我晚上回來就會還給她的。」淺語舉起三個手指,信誓旦旦地說道。
龍御拗不過她,只能點了點頭。
目的達到了,淺語立即站起身來,樂呵呵地和他一起去了「淺語」住的那個房間。
相比起淺語的重視來,那個女人則似乎不把這串黑鑽項鏈當作一回事,直接隨意地扔在床頭櫃上,雜亂地團成一團,可憐兮兮地窩在角落里,顯得有些孤孤單單。
「淺語小姐這麼不喜歡這串項鏈?」淺語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並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龍御的表情。
不料龍御卻是冷冷淡淡的,一句話不說便彎下腰來將黑鑽項鏈撈起來,對著淺語淡淡道,「轉過身去,我幫你戴上。」
淺語乖乖地轉過身子去。龍御小心地將項鏈展開,慢慢地戴到她的脖間,然後扣上扣鏈。
「好看嗎?」淺語喜滋滋地模著項鏈,問他。
龍御抿唇不語,臉色隱隱透出幾分孤寂來。
像是一片獨自沉溺在河底的枯葉。
他曾經送給淺語很多項鏈。因為淺語的脖頸縴細修長又肌膚白皙嬌女敕,很適合佩戴項鏈。♀所以,每當他在世界各地看到讓他眼前一亮的項鏈來,他總會想,一定很配淺語的氣質。
他送給淺語那麼多的項鏈,可是真正讓他珍惜不已的,是那枚淺語自己設計的情侶項鏈。一人一條,藍鑽粉鑽,象征著愛的箴言。
他那時一直不懂,為什麼明明是在利用她,在假裝愛她,可是為什麼當她為他戴上那串藍鑽項鏈、當他為她戴上那串粉鑽項鏈時,他的心像是掉進了蜜罐,甜滋滋到難以表明的一種幸福。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所謂不愛,都不過是他不敢愛的借口。愛情,早已不知在何時悄悄地萌芽了。
他送給她項鏈,他為她佩戴上自己精挑細選的項鏈,不過是在借以表達他不敢說出口的深深的愛戀。
他喜歡看著他愛的女人戴著他送的項鏈出去,就像印章一樣。標識著,這,是他龍御的女人。
看著他發愣,淺語主動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指,「不走嗎?酒會馬上就開始了。」
酒會其實進行得很是無趣,無非就是向史密斯先生致謝等等。
龍御忙著和許多社會名流交談寒暄,淺語則自顧自地坐在一側的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雞尾酒,時不時地轉過臉去瞥龍御的背影一眼。
雖然淺語很是無聊,但是她心里還是滿懷歡喜的,如今母親的黑鑽項鏈就在她脖間戴著,拿走不過是時間問題。拿到項鏈,她也便要回去美國了。
她很想念然然,和在美國的生活,她已經過習慣了無憂無慮的悠閑日子,現在回國來,便愈發地討厭起來猜你猜他的算計的日子來。
龍御的生活,她已經不想再涉足,那個女人的心思,她也已經懶得再猜。
在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憶,讓她想抽離。
雖然,或許,她也曾有那麼一剎那會想起在這里曾經度過的快樂的日子來。
淺語正想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龍御端了酒杯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精的醇香,讓人聞著有些微醉。
「在想什麼?」他將俊美無瑕的臉湊過來,薄唇間噴灑著淡淡的酒氣。
淺語勾唇一笑,將手臂無聊地搭在沙發的靠背上,然後將身子懶洋洋地一倚,「在想什麼時候能回家。」她無疑說了真話。
他卻把她口中的「家」當作了自家的別墅,他微微一笑,歪頭凝望著她,「很無聊?」
淺語點了點頭。
他呵呵一笑,唇間逸出如同春風拂過竹林一般悅耳的笑聲來,「曾經語兒也不喜歡這種場合。她總是一個人坐在一側的沙發上,喝著酒,等著我。我雖忙于和許多人交談,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一回頭就可以看到她,和她無言地相對一笑。她雖然覺著酒會無聊,但她從不催促我,只是坐在那里,乖乖的,安安靜靜的。」
龍御似乎陷入了回憶,他的眸色渲染著濃濃的幸福,嘴角勾勒出一絲若水溫潤的笑意來。
那是淺語所再熟悉不過的,也是她再也不敢相信的——柔情。
他輕嘆了一口氣,抬起眸子來,對淺語認真地說道,「既然你覺得無趣,那我就盡快結束陪你回去。」然後便起身離開了。
淺語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望著龍御越來越模糊的身影,竟一時腦袋里空空蕩蕩的。不知該怎樣才好。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說既然她不喜歡,他便早些陪她離開。
呵呵。
龍御的確很快就結束了酒會,帶著淺語提前離開了。不過代價就是在離開之前,他猛喝了幾大杯酒,龍御的酒量是不錯的,但是畢竟是幾大杯又喝得急,所以龍御有些醉了。
他斜斜地倚靠在淺語身上,沉沉地閉著眼楮,像是睡著了一樣。
淺語和他的手下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架到了車上。
因為幕司被那個女人調走了,所以開車的是一個陌生的司機。他回過頭來恭敬地問道,「是回別墅嗎?」
淺語自然不希望回別墅。別墅里監視各種森嚴,她即使拿到了黑鑽項鏈,想悄悄離開也是個問題。
不過她又沒有理由不回別墅。況且,她不過是個臨時女伴,又不是什麼少女乃女乃。
所以淺語閉著嘴沒說話。
不料,就在司機默認了要回別墅,準備啟動車子的那一刻,靠在淺語肩頭的龍御,卻是微睜墨眸,沉沉地發話了,「去希爾頓大酒店吧。」
希爾頓大酒店?有情人湖的那個?
淺語還清楚的記得,那里是她第一次陪龍御出席酒會的地方,也是在那里,她遇見了安諾言。
不過總得說來,希爾頓大酒店,听起來比龍家別墅要好很多。
希爾頓大酒店一如既往地繁華、熱鬧,情人湖中漂浮著一片片的紅色的玫瑰花瓣,零星有幾對在里面幸福地戲水玩耍,不時有歡快的笑聲傳來,並不時地濺起滴滴晶瑩的水花。
前台早早地備下了一個至尊總統套房,在眾人準備將龍御架進去的時候,他又迷迷糊糊地醒了,將手一揮,道,「你們下去吧,讓melinda扶我進去。」
淺語無奈地撇嘴,怎麼偏偏這種要花費力氣的時候想起她來?
淺語不情願地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嬌小的身子承擔著他的重量,推開房門,踉踉蹌蹌地往里面走去。
套房很大,穿過一個裝修富麗的客廳,又穿過一個長廊,才走到了臥室門口。
將他架到臥室門口,淺語實在有些力氣不撐,就讓龍御獨自倚靠著牆壁,自己則倚在房門上拍了拍身子,喘著粗氣。
喘了好一會,淺語再度走到他身旁,拿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頭,準備架起他來。
不料,靠在她肩頭的龍御卻是緩緩地睜開一雙迷離朦朧的墨眸來,微微直起身子,轉過頭去一瞬不眨地盯著她。然後莫名地伸出一只手來勾起她的下巴,來回輕輕地柔柔地摩擦,唇間逸出一句夾雜著嘆息的聲音來,「你今晚很像她…」
淺語微愣,隨後眨眨眼楮裝起傻來,「什麼?」
他卻是不答。再轉頭一看時,他的腦袋軟綿綿地靠在她肩窩里,已經睡著了。
這家伙怎麼一會醒一會睡的?
淺語將他架到床上去,為他輕輕蓋上薄被,自己則坐在床邊喘著粗氣。這家伙看著不胖,怎麼這麼重?真真是累壞她了!
突然,耳邊傳來龍御的一聲輕喃。
「什麼?」淺語這次是真沒听清,不過她猜他也許是想喝水。淺語將耳朵湊過去,打算再听清一些。
「語兒…」他閉著眼楮,沉沉地低喃著。「語兒…」
淺語眉頭微皺。然後她便感覺手臂被男人用力一拉,再回過神來,身子已經是伏在了他身上。
「喂,龍御你…」一句惱怒的話還沒說完,淺語便看見龍御一雙深邃的墨眸緩緩地睜開來,一瞬不眨地盯著她。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劍,能穿越一切將她整個看透一般。淺語的眼光不禁有些閃爍。
漸漸地,他原本清明的眼神變得迷離不清起來,他慢慢地伸出手來撫上淺語的臉龐,溫熱的溫度漸漸傳來,似乎把淺語的心都要灼燒干淨一般。
「語兒。」他輕輕地喚著,聲音有些沙啞。
淺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他難道認出自己來了嗎?
「語兒。」他又輕輕喚了一聲,一雙似水的眸子里盛滿了柔情。
像是夏夜里開滿了蓮花的荷池,香氣裊裊,難以自拔。
她不知不覺地愣了,呆了,傻了。不知該怎麼辦了。
他的冰涼的薄唇漸漸地離著她微微顫抖的紅唇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全世界安安靜靜的,只能听見咚咚的心跳聲。
直到還差一絲絲的距離時,龍御突然間咧開薄唇,苦笑了起來。「不,你怎麼會是她,你怎麼會是她呢?她恨我,她已經離我太遠太遠了…」
然後,他便將俊美的臉頹喪地轉過去,帶著些許的痛意緩緩地閉上了眼楮。
他轉過頭去的瞬間,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悄然劃落。淺語沒有看見。
淺語心里微松了一口氣,從他的身上慢慢地爬了起來。
她逃似的離開了臥室,去了客廳里坐著。
她剛剛是怎麼了?為什麼心痛地要死了一般?
還要再度為他心疼嗎?還怕受傷害地不夠深嗎?
不,不,她已經累了。那個深愛著龍御的淺語也已經死了。
如今,她是個無情無愛的女人,她的全世界便是然然,只有然然而已。
客廳里靜靜的,只能听見鐘表滴滴答答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來回回蕩著。
她深吸了一口氣,手指撫上脖間的黑鑽項鏈,嘴角綻開一抹幸福的笑意。
她靜靜悄悄地走到臥室里,探過頭去看了一眼,龍御已經睡熟了。她走過去,為他蓋上薄被,然後將房門輕輕地帶上。
她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帶著她最初和最終的那個目標︰母親的黑鑽項鏈,離開了。
外面,天冷颼颼的。剛剛走出希爾頓大酒店的淺語將衣領過緊,瑟縮著身子快步走遠了。
風越吹越大,越吹越冷,漸漸地,天空開始飄起鵝毛大雪來,一片又一片,打著旋兒緩緩地飄落,將寬闊的馬路一點點地染白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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