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醉說出「一應用度比照王後」這句話時,我並未有多麼的認真,向來在他的心中,卓曖才是第一位的,我慕詩雪何德何能可以比照卓曖?若是能比,這麼多年來,慕醉心中的人那也不一定便是卓曖了。」正打算讓彩雲過去宣他,昨天晚上的慕醉,我從來沒見到過,除了王太醫可能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中說了什麼,我猜不出什麼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原來他是不願意留下這個孩子的,在他的心里,這個孩子,還只是個孽種。我將手隔著軟被搭在小月復上,這個孩子啊,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呢?不過娘親為了保下你,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呢。
「微臣見過公主,」王太醫行了一禮,臉上的擔憂有些止不住,「公主您現在的身子自己清楚,微臣也便不多說什麼,只是……哎,公主您要想好了呀。」
我點點頭,自己的身子,怎麼會不清楚呢,明明才兩個月不到的身子,每日里總要睡上五六個時辰,比起尋常人,更容易累到。先前取了鳴鳳血,還未休養好的身子,或許經不起懷孕生子這麼大的負擔,「本公主清楚,身子這事,自個兒會調理。不過昨天晚上,大王知道了什麼?」
「昨晚上啊,微臣在太醫院配藥,被黃公公扯過來,就知道公主懷孕了。大王也問過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這個孩子,微臣知道,若是公主不想要,大可以自己動手,所以微臣便向大王言明了,公主身子虛得很,若是不要這個孩子,能不能撐過來不一定。不過,也告知了大王,繼續留著這個孩子,公主能不能撐過去也是未定數。」
我微微停下了撫著月復部的手,在听到慕醉問著他能不能不要這個孩子的時候,明顯地可以感到,月復部的抽疼,看來這個孩子也很傷心,他的爹爹不要他呢。「嗯,鳳棲宮有什麼動靜?」
「暫時沒有什麼動靜,太醫院里也沒有哪個太醫與鳳棲宮的人走得近,太後身邊也派了個醫女過去看著。不過前兩日鳳棲宮的蓮兒到太醫院里取了一副墮胎藥,似乎是王後娘娘養的貓。不過也難保鳳棲宮有什麼陰謀,公主平日里對于吃食、用具,還是小心些。」王太醫捋了捋胡子,微微笑道︰「當年見到公主的時候,尚在襁褓之中,如今也長大了,也要當娘親了。」
我嘴角劃開一抹笑,心中愈發的平靜安詳起來,知不知道啊,為了保住你,娘親可是很辛苦呢,「王太醫,詩雪承蒙你照顧,還在此謝謝您了,若是您有什麼事,也不必瞞著我,蝶仙谷還是有些能力的。♀」
「哎呦,公主這麼說可就是折煞微臣了。算起來,與大王一樣,公主也是微臣照看的。當年的詩相與先王交情不錯啊,便命老臣去照看當時的詩夫人了。」他的話似乎是沒有什麼,但是細細一思量,還是有些問題的。
我狀似不經意地問起,「是麼,我還不知道詩相那麼關心我呢,還找了太醫過去照看我娘。」
王太醫許是今天有些高興,便也沒顧忌什麼,「這倒不是,先王只是命老臣過去照看著詩夫人而已,不過當時可能是詩相太珍惜詩夫人了,連診脈都是懸絲診脈,更別提看見詩夫人了。公主出生時,詩夫人還發生了意外,幸好是止住了大出血,否則倒是不知道會怎麼樣呢。詩相關心公主也是情理之中,不過事後先王倒是也對公主上心的很,問了微臣多次,眼楮也是紅著。」
我愣了一下,當初竟然是先王主動遣了太醫過去,按理來說,重臣請了太醫過去,也沒什麼大礙,按當年詩相與先王的交情,這不算什麼。只是先王對當時的我那麼關心,詩夫人不露面,血崩止住,先王眼眶發紅,這一切一切,似乎是並不存在什麼聯系,但是我偏偏忍不住去將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是麼?當時的孩子想必也是皺巴巴的吧。」
「哎呦,那可不一樣,皺巴巴的是大王,公主生下來,就可以看出來長得分外漂亮。」
王太醫的話讓我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皺巴巴著一張臉的慕醉,還當真是沒見過,「那侯爺生下來呢?」
「侯爺就不是老臣看顧的了,當年的事情,老臣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只能看出,侯爺長得也是清秀至極,粉粉女敕女敕的樣子,哪里像個男孩子啊?不過長大了,倒也好些。」他頓了頓,才問出口︰「公主這孩子,與侯爺應該是沒什麼關系吧。」
我微微笑了笑,看似是疑問,不過確實肯定著,「都說年老眼花,看來王太醫還不老,在太醫院多留幾年也未嘗不可。他只認為這孩子是清的,卻從沒想過……」
「老臣也不是什麼老不老的,只是對于有些事情,看的也記的比旁人更清楚些。想當年公主初初進宮,對著侯爺可是沒有什麼表情,任他那什麼糖果哄著,也沒能將你從大王身邊拐走。這麼多年過去,若是能拐走,這麼多年過去了,想必公主也要變成侯爺夫人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王太醫,今日麻煩你了。」
「公主還是早些歇息,那些麻煩事兒,少想一些。老臣先告退了。」
直至日頭偏西,晚霞遍布天邊時,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墨熙。
我有些疑惑,他怎麼會出現在後宮里,不過一想,也許是慕醉為了和親的事,特地讓他過來一趟,將事請解決了。如此一想便微微放松了下來,「不知墨相突然造訪傾雲殿,悠舒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他微微一擺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發一言。
我被他這種樣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清楚他既然來了,卻什麼話也不說的表現,「墨相,敢問您找悠舒,有什麼事?您這樣子什麼話……」
「這個孩子,你冤嗎,慕清冤嗎?明明是慕醉的種,卻被冠上了慕清的名字,慕清這個便宜爹爹做的還不賴啊!」他的話,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慕詩雪,你將這個孩子歸屬到慕清的名下,有想過慕清的感受麼?」
我不明白他的話中為什麼句句夾槍帶棒,似乎是在為慕清鳴不平,又似乎是單純的厭惡我的所作所為,「墨相說的話,恕悠舒不懂。若是墨相是來譏諷本公主的,那便要麻煩您挪一挪腳步,傾雲殿還不歡迎你。」冷著一張臉往內殿走去,雙手有些顫抖,是不是,就像墨熙說的那樣,我太過自私,完全沒有顧到清的感受,即便他是那麼的愛我。
「墨熙!」身後傳來的是清有些憤怒的聲音,一向那麼溫文爾雅的人,居然也會有這麼生氣的時刻,是不是就像那晚,他也會有傷心、沮喪的時刻,「誰讓你過來的,立刻出宮,回南昭!」
「怎麼,怕我說出什麼話,傷了你心尖上的人?慕清,你就是一個膽小鬼!」墨熙似乎也不像當初東山上初遇時那般清冷高貴,整個人都帶著一種凡塵俗世的氣息——貪嗔痴恨。
「墨熙,不要讓我說出什麼令我們都痛心的話,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慕清只是說著這句話,似乎適才那個憤怒的人並不是他,轉而向我走來,臉上依舊是那樣溫柔的笑容,「天色不早了,用過膳了麼?偌大的傾雲殿怎麼未曾看到幾名宮人,要不我去……」
「慕清,你走吧,不要再來了。」我只當做不曾看到慕清那瞬間變色的臉龐,偏偏我記得很清楚,那笑容剎那間僵在嘴角,似乎是不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悠舒,悠舒,你冷靜些,告訴我,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他伸出手卡住即將關上的門,即便是被夾得手掌泛紅,也未將手抽出去,「悠舒,我不是說過了麼,比起失去你,我不介意這個孩子,他也會是我的孩子,听到沒有!」
我冷著心,將他的手推出去,轉身進了里間,裝作沒有听到他的話。是啊,如今是不介意,難保將來不會出現那麼一個女子,攝人心,奪人魄,若是那時慕清開始怨我、恨我,那還不如現在與他不會牽扯上什麼關系。對他對我都是一件好事。
「公主,您又何必呢?」彩雲悠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些心疼,「算了,公主心里想必也是有數的。趕緊用了膳歇下吧。」
鬧了這麼一出,顯然是晚膳沒了什麼心思,不過在彩雲的哀求加脅迫下,還是用了些,就像彩雲說的那樣,即便我再不願吃,為了月復中的孩子,該吃的,還是要吃的。
許是累得厲害了,夜里睡得極好,直到第二日早間,我才起身,看著彩雲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順著她的目光往殿外看著,手中的梳子倏地墜了下來,他怎麼還在這邊?難道昨晚他根本不曾回府?不,不可能,男子在戌時前都要出宮,不得在宮中逗留的。
「彩雲,讓侯爺回府吧,不要在這邊等著了。」我欲彎腰撿起梳子,被彩雲搶了先,索性趕緊用了膳,捧了一卷書,歪在軟榻,不往外看,只作是在看著書。可是平日里那些令人平靜的書,此刻卻似乎是怎麼也沒用。
「公主,您還是親自跟侯爺說說吧,奴婢勸不走他。」彩雲的目光明顯落在書上,若是心細,便可發現書頁仍然停留在之前的那一頁上,並沒有什麼翻動。「不過公主還是要記得,惜取眼前人,日子還是要往前過得。」
我愣在那里,不知該怎麼辦,任由彩雲服侍著喝了藥,那苦澀的味道讓眼眶有些紅,「下去吧,本公主一個人靜靜。」看著窗外那個筆直的身影,至于昨日那個不速之客,听彩雲的話,似乎是已經回南昭了。
最終還是走了出去,紅著一雙眼,「清,藥好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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