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江山︰美人謀 第八七章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

作者 ︰ 蕭殊

他微微避開我的眼神,說出來的話讓我有些不可置信,但是隨即又釋然了,他對卓曖,一向是寵愛有加,這些日子鮮少往鳳棲宮過去,只怕是政事繁忙,他素來是個勤政的君王。♀

我微微一笑,「王兄見外了,本來毒聖便是王兄請過來的,詩雪還要感激王兄這段日子以來的關心,如今嫂嫂月復中胎兒危險,請毒聖進宮為嫂嫂診治也是應該的。」卓曖終日活在刺殺中,沒有危險才怪。雖然心中有些痛但是畢竟是不如以前了,原來有了孩子之後,所謂的忘記慕醉,並不需要當初我想象的那麼多的時間。

慕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藥碗上,看他的表情,應該是不明白我的氣色已經好了這麼多,竟然還是需要每日喝藥,「不會太久,待怡蓉安定了,便仍會讓毒聖回侯府。王太醫會在這段時間里留宿侯府,你若是有什麼事,找王太醫便是。」

突然見不慣慕醉為了卓曖悉心安排好一切的樣子,半晌才開口︰「若是真有什麼事,王太醫也是不頂事的,王兄你心里也明白,不過是把他放在侯府里,免得母後問起來無言以對,你求個心安罷了。」

慕醉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慕醉,剛剛的那個懷著歉意的人,只不過是他一時昏了頭,「總之,有什麼事再說。更何況,這雲煙閣里守衛重重,會出什麼事?本王倒是不認為這此刻日日都有。」

守衛重重?侯府里守得再多,難不成還比得上王宮里?我冷笑一聲,適才接到慕清來信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壞殆盡,「那也是比不上王宮的守衛,尤其是鳳棲宮,王兄說呢?其實只要嫂嫂不會心血來潮,安排個什麼事兒,那詩雪自然會安然無恙。」在卓曖被行刺後,鳳棲宮的守衛增加了一倍有余,慕醉啊慕醉,怎麼總是喜歡自相矛盾呢?

「慕詩雪,你是仗著你有身孕在身,所以我不能對你做什麼,對麼?」他驀地站了起來,神色間已是不耐。

「為什麼每次我只是說出事實,王兄總是這樣惱怒呢?」我揚眉,不願去看他此時的臉色,不過不看也知道,單從他格格作響的拳頭來看,他想必已是用了平身最大的自制力來克制自己了,「那是因為,你知道這些事是她做的,而你——縱容了她。」一開始不明白慕醉怎麼會對卓曖如此粗心大意,後來才想明白,憑借慕醉出色的智慧,怎麼會察覺不到卓曖的小動作,他不是不愛,而是愛到了極致,所以包容,不,是縱容了卓曖的所作所為。

慕醉一怔,顯然是沒有料到我會當著彩雲和寧馨的面說出來,在他眼里,我的放肆只在他一個人面前,在別人面前,我都會謹記著一個王室公主所該有的端莊賢淑,「閉嘴!」

我冷聲繼續說著,「慕醉,你真讓人寒心,當然對你我也沒有什麼心了,你縱容她來刺殺我。不知道的以為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呢,你竟然是要用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來殺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月復中的孩子幾度陷于危難之中,不過還好,他很命大。曾經我把我的心里填得滿滿的,都是你。可是現在不是,我沒有心了,這孩子有個什麼閃失,慕醉,別說是一統江山,我會毀了烈夙,毀了你和卓曖。」怎麼都想不到,自那次之後,慕醉竟然還想著殺了孩子,真是不死心啊。

他只是那般听著,整個人不像是一個王,直到我說完了,才淡然地說了一句︰「說完了,那本王回宮了。」

看著他華麗的黑袍衣角翻飛著消失門邊,我才扯出一絲笑容,似乎心里的痛都不存在一樣,當初不敢下手的原因是冥隱不在我身邊,如今想要殺了我,是因為即便是出了什麼事,冥隱都能保我一條命麼?不知道是該笑你高估了冥隱的醫術,還是該笑你低估了我的恨意?

「夫人,這雲煙閣內的守衛需要再加強麼?」彩雲躬身遞上帕子,「還有冥隱公子,便任由慕醉帶進宮麼?」

我接過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湯藥,嘴里的苦澀一直蔓延著,「他想帶,還不知道別人願不願意跟呢?你們一切都照常吧,冥隱若是想去,怎麼都是攔不住的;若是不想去,怎麼都是去不了的。」撫著小月復,如今已是六個多月的身子了,前些日子與冥隱把脈時,才發現是雙生子,說不開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以我如今的狀態,負擔一個孩子已是極累,兩個孩子,還真是為難我了。卓曖趁著這個時候將冥隱召進宮,這舉動,意味著府內有耳目呢。♀至于這耳目是誰,倒是不想關心,找到了,便是殺無赦。「彩雲,這些日子注意一下總是在雲煙閣內徘徊的人,仔細看看誰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奴婢明白了,夫人現在還要回信給侯爺麼?」彩雲看著原本歡歡喜喜的我因慕醉的一趟到來,變得有些低沉,便撿了些高興的事兒跟我說說。

「嗯,」想到慕清,便覺得心里好受多了,慕醉如何,與我何干,我要做的便是護好月復中的孩子,執起毛筆,一手的簪花小楷,看得人賞心悅目。自從身體好多了,每日總會下床走動一個時辰,練練字,作作畫,如此看來,慕清不在身邊的日子,除了每日無窮無盡的臥床休養,便只剩下這些涂涂抹抹的事情了。

落下最後一筆,轉身想要吩咐彩雲將那送信的人叫過來,讓我詢問些事宜,卻不料被彩雲充滿笑意的眼楮看著,「夫人別急,奴婢已經命人去請那位送信的小哥了。知道您著急侯爺的近況。」

「就你事多。」我將信放進信封封好,只是細細地講了些孩子的狀況,免去了慕醉要將冥隱帶進宮的那一段兒,省的他在那邊還要擔心,便一如上次告知他孩子有兩個時,他擔心得恨不得立刻回來就近看著我。

「不知夫人找小的來,有何事?」

「侯爺在那邊一切都還好麼?身體方面有沒有什麼大礙?」

「夫人放心,侯爺身體好得很,夜里也照著夫人的話早些歇息,只是事務繁雜,辦理起來費事的很。」頓了頓,又道︰「侯爺一直不放心夫人是不是真的像信中說的平安,如今小的見了夫人,回頭回稟侯爺時,便能讓侯爺放心了。」

我微微一笑,這個慕清……「本夫人沒事,精神也挺好的,讓你家侯爺放心,他沒事就好,先下去吧,彩雲。」我示意彩雲將他帶下去好好休息休息,竟然還懷疑我是不是在心中撒謊,不過慕清這樣的細心,還真是難得。比起卓曖幾乎是獨自在鳳棲宮待著,我被慕清照顧得真是無微不至了,這麼一想想,好像嫁給慕醉也沒什麼好處。

期間進了一次宮,孝端後最近的身體倒是好了不少,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得知了兩個孩子的存在,便每日都要念會兒佛經,保佑著兩個孩子平安降生。

「母後這是做什麼?身體好些了,便像個孩子似的折騰了,傅姑姑也不說說。」我進了殿門,便看到孝端後直著身子跪在觀音前念著經,雖說那冬奡的毒解了,身子好了不少,但總歸是要好好養著,哪里能讓她這樣勞累,「有母後的這份心便行了,詩雪現在身子可是不便,母後累到了,身邊除了傅姑姑,可就是沒別人了。」

孝端後听見我的聲音,才睜開眼,由傅姑姑扶起往我這邊過來,「怎麼挑了今日過來,身子怎麼樣了?看上去氣色倒是好了不少,不像前些日子,小臉白白的,哪里有個人氣兒?」

「挺好的,母後您別擔心。倒是您,身子剛好,便這般勞累,累倒了,詩雪可是過意不去。」我依著靠墊坐下,「清昨日的書信送回來,說是那邊的事情已經理出個頭緒了,再過個一月左右,便能動身回鄴京了。」

「這就好,這就好,這樣還能回來好好陪陪你。這麼些日子過去了,清兒對你和孩子,真是好的沒話說。若是你們……唉,可惜造化弄人啊。」孝端後嘆了口氣,眉宇間不乏對當年的遺憾與後悔之意。

「太後娘娘,這,王後娘娘又站在外面了,說是要給您請安。」外間的侍女小聲通傳著,生怕驚擾了我們的談話。

「隨她吧,她願意站多久,便站多久,倒了總是有人扶回去的。」孝端後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隱怒,大概是覺得卓曖總是這樣,難免會有人說,孝端太後不近人情,懷孕的兒媳在外面站了許久,也不願見一見。

我沉吟了半響,才說道︰「母後,您這樣,嫂嫂不是受累了麼?再說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您的孫子總是陪著她站在外面的。更何況外面這麼大的太陽,她有個好歹,王兄與您之間的關系更是不好。不如就請她進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啊,什麼時候只替自己想想就好了,醉兒與哀家的關系,即便是沒有她,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這孩子啊,自小跟誰都是不親,先王也擔心他這般模樣與尋常孩子不同,還特地多陪著他。算了,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啊,不提了。看在詩雪的面子上,便讓她進來吧。」孝端後揮了揮手,讓人將卓曖請了進來。

待卓曖進了安寧宮,我看著她微微一笑,至于這笑中有些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怡蓉特地來給母後請安,母後萬安。」卓曖因為身子原因,只能微微屈屈腿,面上也不似我一般紅潤,真真是像剛剛孝端後所說的「哪里有個人氣兒」,刺殺多了,總是擔心一個不小心,命沒了怎麼辦,即便是我並沒有要殺她的意思。

「你不來請安,哀家反而是安得不得了。」孝端後嘀咕了一句,惹得我不禁發笑,「坐著吧,免得我那兒子過來看了,又要說哀家虐待你了。」

「嫂嫂這面色看著不太好呢,宮里的太醫沒有想些法子麼?畢竟這般模樣下去,對月復中的胎兒也不好。」我一臉安然地看著卓曖,看上去仿佛真的對卓曖一片關心之情,「就像前些日子,有人不畏死的進侯府行刺詩雪,事後清嚴刑逼供後,那人抵不住,老實交代了主謀,還真是讓詩雪大吃一驚呢,就是不知道嫂嫂感不感興趣,若是感興趣,詩雪倒是挺樂意告訴嫂嫂。」

「本宮倒是沒什麼興趣,這般寧靜的午後,提這些事情做什麼?前些時候,本宮的小廚房做出來的糕點倒是挺對本宮的胃口,不知詩雪有興趣麼?若是有,本宮命人做了送到侯府里。」卓曖鎮定自若,若是沒看見她躲閃的眸子,那我還真是以為她不是行刺事件的主謀呢。

「詩雪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嫂嫂,免得嫂嫂也遇上這種事情,再加上雖說合沐余孽肅清了,但難保不會有那麼一個兩個的漏網之魚,小心防備才是,就像嫂嫂的鳳棲宮外守衛都增加了一倍多呢,王兄對嫂嫂還真是重視。」我頓了頓,才再度開口︰「詩雪這些日子對糕點什麼的不感興趣,嫂嫂與詩雪的口味倒是大相徑庭,就像嫂嫂以前不喜歡藥膳一樣。」

「當時是本宮不懂事,後來問了太醫才知道,詩雪炖的那些藥膳對衒胥的身體極好,衒胥不喜喝藥,詩雪的法子挺好,只是本宮當時破壞了,現在想來,詩雪與衒胥,還真是兄妹情深啊。」卓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抓不住我的變化,如今再拿慕醉這般刺激我,也沒什麼多大的用處,除了月復中的孩子,我想不出還能有什麼能與慕醉扯上關系。

「是麼,如今詩雪已為人婦,對王兄,有些事情上總是要避諱一下的,免得那些市井酒肆里傳些不切實際的話語。不過詩雪尚未做些什麼,外面便是甚囂塵上,對王兄、對嫂嫂,還真是有時候要避開一些。你說呢,嫂嫂?」

「不過是些無知走卒,詩雪不必放在心上。」卓曖微微一笑,映著身上那件華麗的紅裙,顯出幾分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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