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他的傷
我听出他話里有話，卻只能裝傻充愣。我無法向他解釋，或許我是想讓連心消失，但與死無關。我們都處于自己的‘幻’中，誰也無法將誰真正處死，就算消失也只是短暫的。只要心中的執念沒有放下，隨時都會回來。
但他的質問卻泄露了他的本心，我和連心之間，他會優先選擇後者。這一直是我無法忍受的處處留情，但卻不能自拔。
「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未見到他時，仿若望穿秋水。然而見到他，卻是深深的失望。
之後便匆匆離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關上閣樓的門，我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但因為他的話我更加混亂，到底我該相信誰？花姨是樓清辰的人，毋庸置疑她肯定會幫著他說話。而駱陽的心思是我一直猜不透的，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顯然也是回避什麼。他們到底想隱藏什麼？想到這些我感到肩膀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
看到我背靠著門發呆，領著我來的侍衛走上前來問道︰「木姑娘你怎麼了？」
我反應過來搖搖頭走下閣樓，由他領著到了樓清辰給我安排的住處。
夜里翻來過去無法入睡，突然外面響起悠揚的簫聲。我起身隨手拿起一件外衣披上後打開窗戶，明亮的月光灑了滿園。悅耳卻憂傷的簫聲從東南方傳來，我曾經听到過一次就再也沒能忘記。望了望高聳的閣樓尖角，我關上了窗戶重新躺在床上，竟然很快睡著了。一覺醒來已是天亮。
排成長排的宮女魚貫而入，先是行禮。而後便要為我穿衣，雖然不是沒有被人侍候過，但僅限于家人。我連忙朝她們打了停止的手勢說道︰「你們站在那里別動，我自己穿衣服，洗臉。」
她們面面相覷，估計心里十分納悶怎麼踫上這麼一個怪人。但礙于我不清不楚的身份，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
我一邊穿衣一邊問領頭的宮女︰「太子讓你們來的？」
她低著頭答道︰「回姑娘的話，正是太子殿下讓奴婢們服侍姑娘的。」
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們覺得太子怎麼樣？」
她把頭低得更低了些，聲音也變得更小，「奴婢們不敢妄自談論主子。」
我系好最後一顆扣子，朝她們走過去，「那我問你只管搖頭和點頭就好，怎麼樣？」
她微微抬頭看了我一眼，馬上又低下頭。
我便問道︰「太子平時是不是不喜歡笑？」
她開始遲疑了一下，猶豫之後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也不喜歡女人？」
她開始點點頭，後來又搖搖頭。
我不懂她點頭又搖頭的意思，問道︰「他有喜歡的女人？」
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我再問她便像個木頭一樣僵在那里。
最後她央求道︰「姑娘別再為難奴婢了，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本來想通過她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就算是為日後做打算也好，多了解他一些才不會被動被他牽著鼻子走，就像未來一樣。
然而看著她快要被我逼哭的表情，我只能放棄了。
吃過早飯，剛走出房門。便見到許多侍衛匆匆帶刀跑過，他們神情個個都很嚴肅，好像出了什麼大事似的。
幸虧我的記性很好，沿著昨日走的路線來到樓清辰見我的宮殿。遠遠地便看到重重侍衛把守，我剛一走近其中的一個侍衛便上前攔住我。
我無論怎麼解釋他都不讓我進去，正在僵持之際，昨日帶我去見駱陽的下人剛好經過。見我被侍衛攔在門外，便朝我走過來對攔住我的侍衛說︰「這是太子殿下的客人，讓她進去吧。」
那侍衛看了我一眼，把那人拉到一邊不知說了什麼。
最後他十分猶豫地放行讓我進去了。
屋內滿是草藥的味道，昨日的燻香完全被藥氣遮蓋了。只有一個身著白色布衣的老者坐在椅子上，見我走進來一言不發起身走了出去。
昨日來時我並沒有覺察到這里原來也有幔帳，只不過比駱陽那里的要厚的多。隔著明黃的幔帳我連床的輪廓都快要看不清。
只听見從里面傳來重重的鼻音，「什麼時候才能把這些針取下來？」
我慢慢地朝床走去，掀開幔帳。樓清辰**的上半身扎滿了銀針，而朝著我的側面肋骨表面用紗布包裹著。
他沒有听到回答，又問了一遍。
我的腳步很輕，輕到他全然沒有注意到我的接近，直到我的手輕柔地觸到紗布邊緣他凸顯的肋骨，他才猛地扭過頭來。
他立刻就要起身，被我按住了肩膀，「別亂動，否則很容易彎針或是斷針。」
他沉下臉對我說︰「出去。」
我望著那塊不大不小傷口的位置，手指不自然地劃過紗布，「這是怎麼弄的？昨天我怎麼沒看出來？」
他把臉扭了過去，「我說了出去。」
我第一次厚著臉皮不管不顧，執意不听他的冷言冷語，反而坐到床邊，「我要留下來，我想照顧你。」
若是我沒猜錯他的傷應該是那日留下的，我不應該懷疑他。就像當初他冒雨趕到我的老家，卻只給我留一個背影便消失的那個夏天。那時他剛剛坐過手術，淋雨過後傷口發炎潰爛。我再回去見到他時，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然而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當時他竟然跑了幾千里路，卻連一句話都沒對我說，只是悄悄地將全部的事情為我處理妥當，而後便悄無聲息離去。但因此留在他身上的疤痕卻成了我最為溫暖的記憶。
他從不解釋，也從不給任何人溫言軟語，但跟在他身邊時間久了，卻發現他只是不願讓任何人窺見他的柔軟，回報他的善意。他說過不願意讓別人覺得欠他，同樣他也不想欠任何人。
一個冷如冰的人，內心或許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加炙熱。
我輕輕地捻動他背部的幾根針說︰「無論你說什麼我今天一定要留下來。我學過幾年的針灸，留在這里也不是無所事事。」
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已經默許了。
－－－－－－題外話－－－－－－
實在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