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多出來的紅顏（二）
或許是因為感同身受，我不自不覺地竟然被她感染，然而我能為她做的就只有沉默。
樓清辰放開我，走到她面前拿過荷包，只听見絲線崩開的聲音，而後便是一縷烏發飄然落于地上，還有那純白絹子上刺眼的鮮紅。那是一個女人一生一次的貞潔，就這樣被刻在一塊輕飄的白絹之上，風一吹便飄揚而去最後也許不留一絲痕跡。
「收起你的眼淚，我不想任何髒東西滴在我的房內。」樓清辰用最冷酷的語氣說道。
而我只看到伏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的太子妃。她縴細的手指在地上摩挲，想要把散落在地上的每一根頭發都撿起來。望著她嬌小柔弱的身影，我無法再無動于衷。也走上前蹲在地上陪著她一起撿起她的希望。
然而當我伸出手遞給她幾根剛撿起的頭發時，她卻突然拂開了我的手，將那幾根發絲也打落在地。我愕然地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龐，她眼中有著深深的恨，這才發現原來她已經把我當做了敵人。
樓清辰隨即把我拉了起來說道︰「你不用管，那是她自己的東西，自然是她自己撿起來。」說完攬過我的肩膀一同走了出去。
外面風和日麗，然而他的臉卻是烏雲密布。
我試探地問他︰「你不喜歡她為什麼當初還會娶她？僅僅是因為權利的制約？」
他望著遠處，深邃的眼神中有著說不清的無奈，「我喜歡與不喜歡結局都是一樣，這個太子的虛稱也是可有可無。」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步步為營，與侯景斗個你死我活？」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下意識地模了一下腰間的玉佩，「就是因為我不想再受人擺布，整天當別人的傀儡，我才會拼死一搏。」
「那麼你扣留駱陽又有什麼用呢？他對你要對付侯景來說，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我趁著他情緒低落，邏輯還不是很清晰，順口問道。
他緩緩地將身子轉向我，瞳孔里的我臉上皆是擔憂，「他在，你才會在。」
我突然覺得世界都在虛化，周圍的一切淪為背景，只剩下我和他站在天地之間。
我干笑了兩聲掩去心虛，將目光投向別處，「冷笑話，一定是冷笑話。想不到你還是有幽默細胞的，差點兒連我都騙了。」
他突然將我轉正身子，直直地盯著我，剛要開口忽然急匆匆地跑過來一個侍衛。他無奈之下先放開我移步過去，那侍衛在他耳邊耳語片刻。只見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轉過頭對我說道︰「木荒，你先回去。」
我點點頭說︰「出了什麼事？」但他卻快步走遠了，根本無心听我說什麼。
一路上宮人們全都神色慌張，仿佛是大難臨頭一樣。我拽住一位宮女問情況，她卻吞吞吐吐說得不清不楚。不過看今日情形我推定一定和段飛揚叛亂的事月兌不了干系，想起樓清辰剛才的那句話，我按住胸口的位置感受到不尋常的激動。然而轉眼想到如今皇宮已是覆巢之下，又豈有完卵？于是急忙朝朗月閣走去。
上次因為已經來過，原以為守衛的人總會認出我來，卻沒想到守衛每日都有輪值，新換的一批都是新面孔。任我說破嘴皮也不肯讓我進去。但眼下再去找樓清辰又不免要繼續之前的話題，只好自己想辦法。
圍著朗月閣轉了幾圈，終于讓我找到破綻。在整座閣樓的東南方正好有一片香樟林，高聳的樹枝蓋過了樓頂。我朝距離閣樓最近的一顆樹看去，目測距離差不多。我四顧無人之後開始爬樹，幸好從小愛動經常爬山上樹。而且我現在爬的這顆香樟樹橫枝粗壯，攀爬極為容易。用了不多一會兒我便爬到可以接近閣樓後窗的地方，伸手推試了一下，窗戶並沒有從內插著。于是悄悄地推開窗子，一只腳先踏上窗沿試探著扒住窗欞，整個人也跟著貼著窗沿小心翼翼地往窗內移動。
直到我完全爬進屋內，站在窗沿上。才看到駱陽站在屋內，雙手環抱著胳膊，一副看戲的樣子。
「你怎麼下來？」他挑眉問道。
我朝下一看，閣樓頂層設計的窗戶都很高，基本上快三米了。我只顧著爬進來，還沒想過怎麼跳下去。
而我站在上面只能弓著腰，窘迫地看著他說︰「你給我找個椅子來。」
他聳聳肩說︰「上次你來時見過這里有椅子一類的東西嗎？」
我迅速地在腦中搜索上次來這里時的情景，確實想不起曾經見到椅子，「那怎麼辦？我直接跳下去還不摔成殘廢？」
他突然張開雙臂，「沒辦法，我只能接著你了。」
看他說話時的神情並不像是開玩笑，但想來想去他的提議怎麼看也是胡謅。別說我是一個女人，就算是一個小孩子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他也未必接得住。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那我還不如原路返回呢。」
他作了個請的動作，「隨便你，如果你原路返回，我不能保證像現在這樣沉默。」
我咬牙切齒地說︰「你讓他們發現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到時候只會讓你陷入更加困難的境地。」
他再次張開雙臂，「那就跳下來。」
我低下頭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是自作自受。巴巴地跑來想要和他商量個對策幫他逃出去，可他卻未必領情。
「算了，你讓開，我自己跳下去。」我知道自己的重量，若是讓他接住我，不知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寧可死一個，也不能死一雙。
他竟然很爽快地便讓開一定的空間，連一秒鐘都沒有遲疑。我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他又怎麼可能冒著危險去為一個不相干的人。現實中無數次的試探，他分明給出了答案，然而我卻依然停止不住靠近他的腳步。縱然有千難萬險，他一招手，我無路可走。
于是我深呼吸了幾下，閉上眼楮縱身一跳。保持屈身包頭有的狀態，至少最大程度上保護自己。但出乎意料地跌入一個強有力的懷抱，接著便是一同倒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