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紅妝冰雪
外面吵嚷的聲音越來越頻繁，我再次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沒走多遠，迎面樓清辰疾步朝我走來。
我看到他眼中閃爍的亮光，心里升起驕傲的感覺。雖並非為他而妝，但讓人驚艷隨即產生瞬間的傾心總令人快樂。何況他是眾人眼中的美男子，並且是我仰視才能平衡的標志。
我們相距一步之遙，他停了下來認真地盯著我看。我原地轉了個圈，裙擺隨之起舞飄揚，「怎麼樣？是不是現在才發現原來我也是個美人？」說完自己倒覺得不好意思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還是一本正經盯著我，「和之前沒有多大區別。」
我撇了撇嘴，「切，不懂得欣賞。」
他忽然向前邁了一步，腳尖對著我的腳尖，下巴正好快要踫到我的額頭，周圍一圈的太監宮女皆低下頭。
我頓時覺得耳根發熱，想要退後一步，他卻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不能讓別人欣賞。」
我快要把頭低到懷里，「別鬧了，你來肯定有事找我。」
他仍是緊緊拽著我，嘴唇貼近我的耳垂說︰「我的腰牌？」
我的心突然停止跳動，連呼吸暫時都忘記了，猛地抬起頭看著他不知應該說什麼。
他眼中哪還是眾人眼中的柔情似水，簡直就是忽如一夜冬風來，滿眼盡是冰晶開。
他手上的力道開始慢慢加重，我的手腕漸漸麻木。他陰冷的表情幾度更換，取而代之的是仇視的目光。
就在我以為他要把我的手腕捏斷的時候，他忽然撒手，向後退了一步，「把她帶到城門上，扒了外衣，只留里面的褻衣。」
正是荷花滿池競艷，暖風陣陣拂面吹來。然而他的話頓時讓季節驟變，轉眼已是寒冬臘月。他站在風雪中，像是電影中鏡頭變換一樣，由夏季金絲長袍瞬間即身披裘皮斗篷。
我的心境變了，季節也就跟著變了，正如那日在青龍山上一樣，然而這次我的著裝卻沒有變，或許是‘幻’境出了差錯。刺骨的寒風猶如利刃深入我的骨髓，令我疼痛難忍。
估計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深感詫異，轉眼的功夫我便由紅顏知己成為階下囚。兩名侍衛上前來壓住我的肩膀，我渾身一顫。看著他冷如冰霜的面容，我並無悔意，「若是惱，盡管朝著我來，不要牽扯其他人。」我擔心他會因為我而遷怒駱陽，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要後悔莫及。
他倏地轉身，裘皮斗篷揚起的風雪掛在我的臉上，一行腳印不深不淺地越行越遠，蕩漾在如絲空氣中的話語久久不曾散去，「他根本沒走，枉費你的心思。」
眼淚簌簌而落，仿佛瞬間化成冰晶，凍結了所有可以回轉的余地。他到底為了誰留下？又或是我終究還是害了他？
我同太子妃一道被縛在城門之上，放眼望去四目可及的地方全部被大雪掩蓋，白茫茫一片，仿佛大雪將世界同我們隔絕，能看到的不過是浩瀚無邊的天際。
她只偏過頭看了我一眼，凌亂的發絲在嘴角逗留，似乎貪戀那唯一的溫暖之處。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只是靜靜地翹首企盼未來的命運。
城門上忽然響起號角聲，如同哀嚎，伴著冬日陰冷的天空更覺悲涼無限。
緊接著城門下也隨之響應，然而蓋不過段飛揚如睡醒怒獅般的吼叫。他顯然是剛剛看到被掛在城門上的我，頓時神色大亂。而吳靖然在身後死命地拽著他的袍子。
樓清辰低沉的嗓音卻有著攝人心魄的震撼，雖看不到他站在哪里，但卻能感受到他居高臨下的姿態。
「小侯爺，別來無恙。」
段飛揚猛地甩開吳靖然，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大罵︰「待小爺一把火燒了皇宮，看你還囂張到何時！」
樓清辰絲毫不改語調，完全沒有受段飛揚的影響，「隨你，只不過如你所見，燒了皇宮，就要踏著木荒的灰燼奪取你想要的皇位。」
段飛揚本就是暴脾氣，那容得他這樣挑撥，「你有種就沖著我來，躲在女人背後也不怕天下人恥笑！」
樓清辰並沒有多逗留，只听見他吩咐下人把我押回去。
段飛揚看到我被放下來，大聲地喊道︰「木荒，木荒，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你等著。」
我被人拖著往下走的時候，瞟了一眼在我旁邊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太子妃。
樓清辰站在城牆台階下，他稍稍揮手示意，拖著我的侍衛皆後退了幾步。我獨自站立仿佛在與他對峙。
「現在還不談條件嗎？」他信心十足地看著我，似乎戰爭尚未開始他便有必勝的把握。
我也只穿了一件單衣，寒風凜凜，我的上下牙齒都在打顫。
「現在我還有和你談條件的資格？你不是說笑吧！」
他慢慢走近，每走一步都能更加清楚地看清他薄涼的嘴唇。從前連心對我說過他對待背叛之人必定非常絕情，單是他的嘴唇就能看出端倪，我當時鄙夷不信，如今我倒是有些相信了。
他捏住了我受傷的肩膀，傷口雖已愈合，然而被他狠狠地捏著，好像要裂開似的疼。我皺起眉頭，沒有躲閃。
他陰翳的面容像是結了霜，手上的力道更加重了。他俯來湊近我，低聲說道︰「你知道我最恨什麼嗎？」
「背叛。」多年的冷眼旁觀，他身邊走走停停無數的女人，但真正能走進他心底的卻沒有一個。他的冷漠，其實並不是致命的原因。而是他內心對于忠誠的苛求，致使所有人都不能真正得到他的信任。也因此連心都無法成功打開他的心門。
「那為什麼還要背叛我？」他的眼中瞬間燃起了怒火。
我感覺到自己向一邊歪斜，肩膀的疼痛越來越強烈，「我們是什麼關系？背叛似乎只有在至親至密之間才存在，我們什麼都不是。而你更加清楚我對駱陽的感情，這不正是你一步一步精心策劃好的？」
他猛地將我推倒，丟下一句︰扶她回房。便匆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