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在收拾干淨的灶台上燒火做飯,很快就準備了滿滿當當一桌子菜肴,賣相稱不上讓人流口水,可對都干了一下午活的幾個人來說,足夠引人垂憐三尺,看著冒著熱氣的飯菜,再聞著時不時飄來的飯香,直勾的人猛咽口水,眼楮都不會斜視了,桃花也很沒出息的身在其中。
而孫氏的娘家三人,長途跋涉往家趕,能吃上口飯,餓不著就不錯了。現在看著擺在面前熱騰騰的飯菜,眼眶不由的發熱……還是回家好啊!
吃著飯菜,喝著熱湯,兩家人說著這些年發生的事,不時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只有一人低著頭默默的蠕動著嘴唇,不細看會以為她只是吃的很慢。實際上……
「離京城這麼近都沒听到這個信兒?」鐵柱喝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刺激著鼻腔,他咂了砸嘴,多年沒踫酒了,一時還有些不適應這種烈酒的味。
「菜市場里買賣的哪有說這些個的,再說俺賣完魚就回家面對你姐,你姐又很少進城,村子里更沒人提過。要不是柳吉好全家被害那年,全城傳的沸沸揚揚,俺也不會知道。」
「你從小在村子里長大,可沒少听村子里那些婆娘們說的那些大宅內院的趣事,何曾听她們說殺人越貨的事了。」孫氏在一邊幫腔,揀了塊肥膩的豬肉夾到自家爹爹的碗里,「爹,多吃些,鍋里還有。」
「久不沾葷腥,肚子里沒油,可別把他給吃膩歪了。你呀竟別忙活俺們倆,你也吃啊。」孫氏娘愛憐的模著自己女兒的手,手掌雖沒做姑娘時的細膩,粗糙的程度卻也是可以接受的,不似常年沒日沒夜的勞作,多年惦記的心算是慢慢的放下了。
「是閨女心疼俺,孝順俺,老婆子,你是看不慣,吃醋了啊。」孫氏爹吃的滿嘴油,心情開懷的笑眼眯眯。
「老頭子,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吃你的吧。」孫氏娘笑罵,轉過頭繼續拉著女兒手嘮閑話。
鐵柱這邊的話也在進行著。
「頭兩年,新帝登基,姐夫不會也不知道吧?」
「那哪能,普天同慶的大事,俺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來,走一個。」張豐收端起酒杯就和鐵柱的酒杯踫撞,仰脖一口灌下,爽!
「舅舅,好端端的說這事干啥,你還是說說那個柳吉好,前兩日,夫子還提到過這個人,他到底是誰啊?」十里本是老老實實的旁听,可鐵柱卻半路換了道,不免插嘴提醒。
「這小子,看著挺穩重,心里也是急性子呢。」鐵柱說完,兀自大笑,給自己和張豐收又各自滿上酒,繼續道︰「就是新帝登基發生的事,當年官府不是說柳吉好一家是被歹徒所害嗎?一查查了幾年,始終找不到那伙歹人的行蹤,可新皇帝一登基,第一件辦的就是為柳吉好一家報仇,全國征集,各路英雄好漢齊聚捉拿那伙歹人,沒想到最後還真就被他們抓到了。當今皇上二話不說,直接推出午門斬首示眾,血染了整個午門口,那個場面真真的震撼。」鐵柱遠在千里之外,道听途說的好像親眼所見,聲音里透著滿滿的激動。
啪嗒一聲,筷子掉落在了地上,聲音微小的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唯獨沒逃過百里的耳朵。
誰讓他就挨著桃花呢,近啊!
百里稍偏了下頭,看了眼僵著身子的桃花,抬眼瞧著落在地上的筷子,他微遲疑了幾秒後彎子,揀起筷子,抓住桃花的手腕伸向自己,將那雙沾了灰的筷子放回到桃花的手里。自己再回過身,安靜的吃著飯。
桃花低垂著頭,讓碎發隱隱約約的遮掩自己顫抖的睫毛,抖動的淚珠一滴兩滴濺落在手中握緊木筷上。
「真是大快人心,柳吉好一家,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張豐收大為感嘆,想當年的柳吉好可是聲名大噪,老皇帝曾親自予他天下第一才子的封號。多年後,誰會想到,歸隱山林的人會遭此人生劫難?至此命喪九泉。
「那時俺剛到流放的城鎮,到處都能看到他的字畫書籍,打听才知道,原來他就住在離城不遠的村子。也是在那時候,俺才有幸見過他一面。」說道這,鐵柱一副鐵粉見到偶像的表情,仿佛腦海里正上演著他記憶中偶遇的那一幕,沉醉著。
正在此時,桃花霍地起身,急沖沖的喊了句「俺去尿尿」,人就幾乎踉蹌著往屋後的茅廁跑,惹來大人們的一致哄堂大笑。
「這丫頭,平時也不是這般作態啊,急得跟什麼似的。」孫氏抿著嘴,忍不住輕笑。
听聞眾人皆又是一笑。
桃花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後,背靠著屋牆,抬頭時已是滿面淚痕,她的雙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哭出了聲。
她微揚起頭望著昏黃的天空,眼中淚意更濃。她噗通的跪在地上,雙手撐地, 的連連磕了幾個頭,晶瑩的淚珠氤氳著她眼底的情緒波動,似哭似笑的唇瓣淡淡的勾出一抹弧度。她就這麼跪著,看著逐漸被黑暗籠罩的天空。渾然不覺身邊何時站了個身影。
身影彎下腰,伸出手指在淌著淚珠的臉上輕輕蘸了下,就這輕輕一點,一下將魂不附體的桃花驚回現實。「你……」桃花受驚的看著面前的人影將蘸著淚的手指放回自己的嘴里舌忝了下。
百里皺眉,苦臉,叫道︰「苦的。」他扁嘴將嘴里的苦味吐了出來,再抬眸焦距便定在桃花掛著淚珠的睫毛上,後知後覺的問道︰「你哭了?」
被百里突如其來的攪合,情緒差不多穩定下來,桃花伸手抹了把眼楮,又用袖子蹭了兩下臉上的淚,從地上站了起來,可憐兮兮的回道︰「嗯,俺剛才摔了一跤,太疼了,眼淚就自己下來了。」
「這里嗎?」百里盯著桃花踫出淤青的額頭,手指伸到跟前又縮了回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湊到桃花的跟前,撅起嘴巴對著淤青的地方呼呼了幾下,又看向桃花水汽過後亮晶晶的眼楮,似乎在等她說什麼。
桃花怔怔的任由百里對著自己的額頭呼氣,又怔怔的對上百里期待的目光,止住的淚被泛酸的鼻頭慫恿著又有下滑的意思,她忙甩了甩頭,岔開心緒,撐起嘴角,「二哥好厲害,桃花已經不怎麼疼了。」
百里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拉起桃花的手,可看到她髒兮兮的膝蓋,又松開她的手,蹲了下來,眉毛擰了皺,皺了又擰了好一會,他仍舊是蹲在桃花的身前,只不過轉了個方向。
「二哥,你要干嘛?」桃花很想抽自己,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轉念一想,對一個傻子來說,她這種明知故問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百里直接用行動回答了桃花,他笨拙的向後挪了挪,抓著桃花的小腿,起身時嚇得桃花驚叫了聲,慌忙的摟住了他的脖頸,保持穩定,可不想映了自己的謊話,真被摔個狗j□j。
不過……桃花依戀的在百里的身上靠了靠,曾幾何時,她也是像這樣趴在爹爹寬厚的背上……那樣的日子揭過去了,不再有了,而她也要真正的認清現狀,面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