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雁南飛
自從上次我弄丟了老師的摩托車，老師每天上課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著我的鼻子說︰「楚天天，你，出去，把我摩托要回來去。」而下課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揪著我的耳朵說︰「楚天天，走，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不家訪了，不是怕輸錢，而是我爸媽不歡迎他，就好比上次家訪吧，老師嘗到了甜頭第二天又來了，屁顫顫的提著一兜鋼蹦，準備贏我爸媽錢呢。
我爸媽又不是傻子，你說和你一大老爺們玩了一夜麻將就贏了一塊五毛錢，放誰身上不氣？
于是老師就在我家吃了閉門羹，提著那兜鋼灰溜溜地走了，從此再也不來我家了，門關著，進不去。
每次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咆哮帝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伸手就把我按到了他的辦公桌上，又是遞煙又是送茶，伺候的有模有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老師他是學生。
沒辦法，時代不同了，以前欠錢的是孫子，現在欠錢的大爺，你敢跟我吼？你敢跟我動粗？你敢跟我瞪眼？錢我不還你了，怎麼著吧。打我？來呀來呀，打我一拳我訛你三萬。所以說法治社會下，討錢真心不容易。而法治社會下，和一吊絲討車就更不容易了，這個老師是知道的。所以每次走進老師的辦公室，我的心情都出奇的愉悅，因為再也不用去廁所撿煙把了。
其實別看我和咆哮帝相處沒多長時間，但他這人我還是挺了解的。每次看到老師嬉皮笑臉地遞煙送茶，我就知道他該說什麼了，保準是「天天啊，你看老師的摩托啥時候要回來啊。」
果然，老師遞了根煙後扶了扶他那粘著膠布的大明眼楮和藹可親地說︰「天天啊，你看老師的摩托啥時候要回來啊。」
我翹著二郎腿，瀟灑地吐了個煙圈，叩了口茶說︰「不急不急，這事不急。」
我是不急，可老師急的跟猴似的，他摩托一直要不回來，怎麼可能不急？
老師就生氣了，拍桌子瞪眼楮，說︰「楚天天！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今天你要不把摩托給我要回來，我，我就死給你看！我，我跳樓去。」
老師走到窗戶邊伸頭一看，臉都綠了。哎呀媽呀，咋恁高呢！這要是跳下去，真摔死咋辦？
老師就縮回來了，為了一破摩托跳樓，不值當。
後來，老師也就不再問我要車了，他知道那摩托這輩子是要不回來了，也就不要了，認命了。
……
我記得著名二人轉演員小沈陽說過，人這一生很短暫，就像睡覺一樣，眼楮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眼楮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去了。而我呢，眼楮一閉一睜，一閉一睜，就像眨眼楮一樣，不知不覺這時間就過去了小半年。
轉眼，秋天了，大雁南飛的季節，衰敗而又美麗，我和老師都成了秋褲男，再也不能像夏天那樣穿小背心和大褲衩了。所以，在我眼里，這個大雁一會排ch ngr n字一會排成一字的季節是個略帶傷感的季節。
面對臨近的冬天，不知怎地，每次上課，看著窗外簌簌往下掉落的枯葉以及高空時不時掠過的大雁，老師那蒼老的眉宇間都會流露出一股別樣的愁緒，就像夕陽下劍客斗笠下溢出的傷感，淡淡的，不易察覺。我知道，他很快就要離開我們了。
最近局里準備給我老師調換工作，把他調到遙遠的山溝溝里教書育人。
老師是不想走的，山溝溝，那是什麼地方？交通閉塞環境惡劣，平時都是吃紅薯和玉米，吃三月，人都成一盤菜了。那里沒雙匯，想吃肉要去山上逮螞蚱捉老鼠，跟流放差不多，太艱苦了，所以老師不想走。
可不走不行啊，老師得罪了校內某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領導，牛氣沖沖的要開除老師，不走不行，要是不走飯碗就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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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飛2
當這個冬天的第一片雪花從天上飄飄灑灑地落下來時，我們班上翻了天，飽受咆哮帝壓迫的學生們都瘋了，又拍桌子又敲凳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班鬧d l 呢。
當然我鬧的更凶，站在講台上，大聲叫道︰同志們，終于解放了！歡呼吧，雀躍吧！說著一把撕了歷史書。
同學們就跟著跳上了桌子，又蹦又跳。
也不知為什麼，看著窗外南去的大雁，我明明笑著叫著，心里卻有種莫名其妙的滋味，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隱隱作痛，隨後稍縱即逝，不見了蹤影。
在我們鬧的最厲害的時候咆哮帝進班了，穿著一身他最好的衣服，胡子也刮的干干淨淨看起來煥然一新的感覺。
看到班里的情景，咆哮帝微微一愣，神情有些暗淡。我知道，這一刻，他肯定很難受。
咆哮帝隨後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說︰「同學們，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你看你楚天天，跟猴似的，都蹦到講台上去了，這是老師站的地方，你不能站。」
我們沒說話，驚訝地看著他，都以為他會像平時一樣嘶聲厲吼地咆哮，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微微一笑。
老師說︰「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們知道老師離開前要請你們喝酒所以才這麼高興是不是？」
沒人說話。
老師說︰「楚天天，是不是你泄的密？我不是和你說了嗎，要給同學們一個驚喜。」
我楞在了那里，手里還拿著半本撕爛的歷史書，老師沒告訴我說要請我們喝酒啊？
老師從兜里掏出一千塊錢，遞給我說︰「楚天天你帶幾個同學去街上買點酒菜，老師教了你們大半年今個要走了，破例和你們喝上一場。」
我沒動，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打擊。
「傻愣著干嘛啊，去啊！」老師把錢塞給了我。
我和幾個同學默默地出了學校，回來時買了兩箱白酒，十箱啤酒，以及幾百塊錢的下酒菜。
我們班上三十六個同學聚在一起喝著酒，都不說話，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們這樣對待咆哮帝，他卻還請我們喝酒，我們很懺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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