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為天下首善之都,不說多少販商來來去去,帶來天下四方的消息,就是城里發生的大小事往往就能讓百姓們說上許久。
而這幾年來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神武將軍仲孫渚的婚事了。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是神武將軍第三次成婚了,從第二次開始,京里就開了賭盤,就賭新娘子能夠活多久。
神武將軍第一次成婚,新娘子竟然沒能活到隔日,這勉強還能說是新娘子身體太弱了,成親不過一日就香消玉殞,但是當第二個新娘子也活不過三天,大家不免開始議論紛紛,更好奇將軍府會不會再迎進下一個新娘?而那個倒霉鬼又是誰?
第三個倒霉鬼果真不負眾望的出現了,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市井小民都在默默計算新娘子的進門日數,就在第五天,將軍府再次掛上了白燈籠,全城一陣嘩然,關于神武將軍不得不說的二三事,開始在京城里快速的流傳著。
有一種說法是,神武將軍殺敵無數,身上本就帶著煞氣,那些新娘子才受不住,另外一種說法就更虛幻了點,是說將軍往日殺的那些人都化成了怨鬼,緊緊跟在他身邊,但奈何不了霸氣的將軍,只好找他的小娘子出氣,還說得要做多少的水陸道場才能夠化解那些冤魂戾氣。
但是坊間流傳最廣也最浮想聯翩的,是有幾個自稱知情的人私下透露,據說神武將軍那話兒如驢兒般大小,平常女子根本就承受不起,還有和神武將軍一起喝過花酒的人也說,他體力超群耐力持久,要一人御四女鬧通宵才算盡興。
種種說法不一而足,但是眾人的確有意無意地開始「關注」神武將軍的褲襠之處。
平常出門不說,就是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也會忍不住偷看他的褲襠,有些含蓄點的,只說可否一起去游水或是泡溫泉,更直接一點的則是擠眉弄眼的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逛花樓,還保證窯姊們必定會號召眾姊妹,卯足全力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絕對不會又鬧出「人命」來。
神武將軍對于這些閑言閑語從未多加響應,直到某天突然上了折子,表示沒事不再上朝了,皇帝也非常能夠體諒他,畢竟一上朝就被一堆老中少男人盯著胯下看,是個正常男人都會不舒服,所以非常爽快的就準了,讓他好好在家「休養」。
縱使如此,卻沒有澆熄眾人對于神武將軍那話兒的興趣。
畢竟這等香艷事兒可不是年年都有,別說那些市井閑漢,就是那大膽些的官家夫人,也會不小心提上兩句,然後妳知我知的掩唇偷笑。
杜若香就這麼一邊听著,一邊滿足的吃著香甜暖糯的湯圓。
她圓圓的小臉白女敕細致,身穿鵝黃色小襖,配著乳白色的蘇荷裙,只隨意用米粒大小的珠子細細的挽了一個少女的發髻,配上長長的女敕綠發帶,看起來稚女敕可人。
杜若香五官長得不錯,就是身材圓潤了些,讓她出門不比那些姊妹們,還得特意戴上帷帽,生怕讓人瞧了去。
說實在話,她走在路上這麼多次了,還真的沒有人會回頭多看她一眼。
她的臉蛋遺傳了娘親的好面貌,只可惜她貪吃的毛病澳不了,就算身邊的人一再勸著讓她別再吃了,她還是依然故我,導致其他姊妹們一匹布能做一件裙子,她非得要再多上半匹才行。
不過杜若香身寬心也寬,反正她也不是丑胖到哪里去,就是圓潤了點,腰也就小小的能夠掐出兩指的肉,而且能吃就是福,她還是繼續吃好喝好,讓自己健康有活力的圓潤下去吧!
她吸溜著吃得高興,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邊的小桌前坐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衣裳的男人,同樣點了一碗湯圓,另外還有一盤糯米蒸糕,上頭撒了香噴噴的花生糖粉和翠綠的香菜末。
比起一個小泵娘一臉享受的吃著甜湯圓的模樣,一個剛硬的大男人一口甜湯一口蒸糕的吃著,更讓人覺得詭異,以至于其他客人寧可擠一點,也不敢與他同坐一桌。
至于本來在鋪子另外一邊的人們才剛說完神武將軍的浮言,突地聲音沉了下來,話鋒一轉,說起最近京里頭的另外一件大事來。
「最近這京里可不太平啊!」說話的人是一個中年男人,身材偏瘦,這眉一皺,手上的大團扇一揮,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樣子。
邊上幾個閑漢和中年婦人紛紛看向他,連忙探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最近京里多了不少起拐賣孩子女人的事兒,衙門大人各個都頭大了,正憋著氣,想著是哪些不識相的流竄到京里來做案呢!」
此話一出,眾人不禁抽氣驚呼,討伐的、確認的,還有不可置信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熱鬧中又帶著些許慌張。
中年男人一臉嚴肅的續道︰「所以說這些日子,家里的孩子閨女還是得看緊了,別真讓那些拐子給弄走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一個嚴肅話題落下,接著又是京里頭其他大大小小的流言蜚語,只是經過了剛剛那一個消息,已經沒有幾個人听得下去了,紛紛結了帳,各自忙去或回家了。
杜若香依舊細細品嘗著甜湯的好滋味,完全沒把方才听到的可怕消息放在心上,對她而言,天大地大,哪有好好吃一頓好吃的大呢!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把料多實在的甜湯吃完了,她模了模有點鼓的小肚子,圓滾滾的杏眼眨了眨,最後艱難的下了決定。
今兒個已經喝了一堆湯湯水水的了,肚子已經有些脹了,看來最多只能再去買一份老萊記的咸香米餅打包回宮里慢慢吃了。
她回頭喚道︰「老板娘!結賬。」她動作得快點,那咸香米餅賣得可好了,要是再晚點去,只怕連屑屑都沒了。
這時,隔壁桌的男子起身來到正忙著煮湯圓的老板娘面前,音調毫無起伏地道︰「結賬,兩桌一起。」
對方連忙點頭算了金額,確定無誤就笑著收下,也沒過問為什麼他一人付了兩桌的錢。
杜若香的手腳本來就有些笨拙,此時因為心急,就更顯得慌亂,好不容易等她打開荷包拿了銀錢出來要遞給老板娘的時候,老板娘卻朝她揮了揮手,說道︰「唉!小泵娘,已經有人幫妳付過了。」
杜若香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誰啊?」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人,隨便幫人付賬嗎?
老板娘笑咪咪的看著她。「就是剛剛才走的那位公子呢!」
老板娘平日就愛听才子佳人的戲曲,剛剛那位公子說要結了兩桌的帳,她還以為兩人是認識的呢,現在看來反而像是公子哥兒想要對小泵娘獻殷勤了。
雖然那公子看起來不太像才子,反而帶著殺氣,這小泵娘……有點圓,距離配得上佳人的稱號估計還有點遠,但一男一女湊在一起,仍算情事一件,老板娘心中不免也起了好奇。
雖然不是拋帕子的情節,但是幫小泵娘付了帳什麼的,也是別有一番情趣啊!
杜若香不知道自己一個詫異的反應就讓老板娘做出了一連串的聯想,她紅唇微張,困惑地道︰「他為什麼要幫我結賬啊?我又不認識他。」話說剛剛坐在旁邊的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她根本沒注意,她只記得他穿得烏漆抹黑的,看起來有點像她寢殿外頭掛著的那只黑八哥。
最多最多就是她注意到他點的東西都是這家鋪子的招牌,覺得他還挺懂得吃的,但她也只是在心中小小稱贊了一下,他總不可能可以听見她的心聲,用替她付賬感謝她吧?
況且她平常是有點貪小便宜,但是卻不愛這樣莫名其妙佔人家的便宜。
老板娘一臉曖昧的瞅著她,呵呵笑道︰「這我怎麼知道啊!說不得啊……唉唉我這話都還沒說完了,人怎麼就跑了?」
杜若香哪里還有心情听老板娘賣什麼關子,只想著趕緊追上人,問問他為什麼要幫她結賬,還得把銀錢還給他。
然而她才跑了幾步路,便忽然想到一件事,只得有點羞窘的又折回鋪子前,問道︰「大嬸,那個幫我結賬的人是往哪里走啊?」
老板娘剛剛要說的話沒說完,這時候看著她一臉犯傻的憨樣,忍不住失笑,「幸好妳還記得回頭問了,要不就是跑到天邊也追不上人。」隨即她手一指,「那人往另外一頭走了去。」
「謝謝大嬸。」杜若香沖著她點點頭,邊道謝邊跑。
那急慌慌的模樣讓老板娘忍不住搖頭嗔笑,就不知道這一追去是不是也能夠像才子佳人的戲本子一樣有了好結果?
這時糯米白湯圓全浮了起來,她也顧不得那些戲本子的內容了,重新漾起笑容,將一顆顆的熱湯圓盛入碗里,大聲喝道︰「來啊!好吃的湯圓啊!團團圓圓,吃一口甜進心里呦!」
杜若香雖然平時愛走街竄巷的,但不知道是那男人走得太快,還是她走錯了路,不但沒有看到類似打扮的人,反而自個兒越走越遠,偏了原本的路頭。
她看了看四周,都是矮矮的民居,也沒什麼商家店鋪,路上除了偶爾有幾個行人經過外,透過一股別樣的冷清。
杜若香的個性是大剌剌了點,但天生的直覺卻挺靈敏的,雖然平日都拿來找好吃的東西,但是對于危險的感知還是不打折扣的好用。
她才剛加快腳步打算離開這個讓她有點不舒服的地方,就听到一邊巷子里傳來好些人的匆忙腳步聲。
杜若香左看右看,這才發覺周圍竟然沒有一個可躲閃的地方,咬咬唇,想佯裝沒事的過路人,卻在看見那些人身上扛了一個個會動的麻布袋後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些麻布袋里分明裝的就是人,想來這些人就是最近很猖狂的拐子。
她一和那些人對上眼的瞬間,馬上拔腿就跑,心里也忍不住哀號,天啊!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到他們做壞事的,大爺們就當做一時眼花了,裝沒看見她,行嗎?
杜若香在前頭跑,那群人分了兩個男人,丟了幾個麻布袋就在她後頭追,她把吃女乃的力氣都拿出來跑了,卻還是听著那些人邊跑邊罵,然後逐漸的逼近她。
看她這般圓潤的體型也知道她向來就是個不愛動的,不要說這樣跑了,就是散步也都是走沒兩步路就得休息一下子的,這會兒這樣拔腿狂奔已經是破天荒頭一遭了,雖然一開始還撐著一股氣往前跑,但是身體不配合她也沒辦法,兩條腿都顫得幾乎邁不開下一步了,追在後頭的兩個男人便趁機抓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
杜若香頓時腳步踉蹌,摔跌在地,手肘和腿感覺到一陣陣的抽痛,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不是臉著地,要不然唯一還值得稱贊的五官也給摔破相了,那她還不得心疼死。
她嘶嘶的痛呼兩聲,還來不及檢查傷勢,就被兩個男人扯著兩只胳膊往回拖,逼得她淚眼汪汪的求饒道︰「唉唉!兩位大爺,我什麼都沒見到,你們就這樣在路上強搶民女,太沒王法了吧」
兩個大漢長得高頭大馬的,其中一個膚色較黑的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看著她罵道︰「沒看見什麼妳跑什麼跑別跟老子提啥王法,抓了妳我還嫌晦氣呢!」
他剛才來不及細看,只顧著先把人抓到再說,本以為多了一個好貨,結果看看這逮的是個什麼東西,這麼胖,就算賣去青樓掃地只怕人家還嫌她飯吃得太多不肯買。
杜若香敏感的心靈感受到兩個男人的惡意,不是他們想要對她做什麼,而是他們毫不掩飾對她身材的嫌棄。
另外一個膚色較白的嘖了聲,斜睨了她一眼,就像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一樣,又馬上轉過頭去。「真是的,這女人胖得跟豬一樣,還害我們白花力氣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