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回到興明中軍,便見到了一個老熟人——任民育。任民育見到上官雲滿懷歉意,一連聲責怪自己沒給他爭取到好一些的安駐所。便問上官雲︰「雷州、廉州,靖難伯更屬意于何處?」
上官雲心中暗喜,這可正是他想去的地方啊,但故作生氣道︰「我興明軍屢立戰功,卻被置于此地?我倒要面君陳訴!」上官雲這是在和朝廷討價還價,想爭取點最惠待遇呢。
那任民育何嘗不是憤憤不平呢,他此來,另有重任,想借重于上官雲能增加些朝堂上說話的份量。便把近來朝堂上的情況為上官雲一一道來。兩人在此議事,方有忽听半個時辰,帳外大呼︰「朝廷急報!朝廷急報!」語音剛落,見數名錦衣衛和帳外護衛已闖進營來。
「路大人!」
帳中兩人俱驚起,什麼樣的大事能讓他親來?任民育更為吃驚,只是離京兩天,又能有什麼巨變?
但見路振飛徑直走上讓出來的軍中帥座,也顧不得擦去頭上汗水,道︰
「ch o州急報,李成棟部于大浦、平遠、詔安一線對ch o州府發現全面進攻,大學士、兵部呂大人已親赴ch o州督師了。戰況如何尚未知曉。」
「南雄軍報,清軍沈志祥部已重兵集結于信豐城,意圖進擊南雄府。」
上官雲听後,倒也不驚訝,這仗遲早是要打的。
路振飛又道︰「本是想到召興明軍北上駐防。然而現在雷州亂起,興明軍即刻進剿,要行雷霆手段以保後方靖安!」
「啊。」眾人這時可真有些吃驚,一時只覺得中原大地竟再無一片安寧之地了。
「上官將軍,本官知道自興明軍入廣州境後,一直受冷遇!」路振飛語音沉痛︰「然,此家國存亡之時,天大地大唯國最大啊!」
上官雲無語,緩緩對路振飛施一禮。隨即轉身,高聲令道︰「三軍集結,兵發雷州!」
令出,但見刁斗上五s 旗頻變,軍中號角齊鳴,口號響亮,步伐鏗鏹,興明軍已經拔營。
上官雲反應之迅捷,讓路振尺、任民育為之一愣,隨即泰然。這便是上官雲的本s ,這便是興明軍的本s 。天大地大,唯國最大,隆武朝的意氣紛爭隨著清軍大軍壓境暫時停止了。
眾人走出營帳,任民育、路振飛更是吃驚,因為只在頃刻之間,除這座帥帳,其余數百營帳已全部消失,他們所見,是正在集結的興明軍士兵和整理輜重的隊伍。
未己,刁斗上旗s 再變,一旁行軍參謀高聲報道︰「將軍,爛柯山之前軍已然開拔!」
「將軍,我已令黑騎軍斥候營,兩騎一人,先期抵雷州探軍情。」範倉匆匆趕來,報道。
「嗯,」上官雲又令︰「再出一小隊前往瓊州水軍營,令其攻進湛江港外待命!」
「是!」
「路大人,任大人!麼」上官雲抱拳施禮,道︰「軍務在身,中軍即刻開拔,就此別過!但請稟告皇上,本將必不會愧對這個靖難伯之譽!」
言畢,已翻身上馬。矯健的身影融入轟隆聲中奔來的黑騎大軍中,眾再抬頭遠望,只見興明大軍如下九天之瀑,向南奔去!
半個時辰後,只留下一片白茫茫大地和任民育、路振飛等人,其中一名錦衣衛道︰「我總算見識到什麼叫大軍開拔了!」另一個也驚呼︰「你見營地留下什麼跡沒有?」眾人驚異,查看地面,他們真懷疑半個時辰前,這兒是否駐過軍隊。任民育和路振飛沒有說話,他們還在遙望著大軍,直到輜重隊消失在視野中。
「走!回廣州!」路振飛翻身上馬,揮鞭前行,第一個沖了出去!眾人一愣,先前那個惶急的路大人哪去了?
廣州雖富,但此時的雷州已不是朝廷大力經營之地,早期時,有樂民、海康、錦囊、海安四衛所駐兵,後廢弛。只余湛州港兩千水軍駐防于此,還有雷州府兵千余。雷州之亂,始于徐貴相、鄭廷球兩姓海盜,說是海盜,只是營地聚于潿洲島之上,屢剿難平,其實,地方軍也有養賊自重的意思,甚至和不少官員不有勾當。
他們聚眾三千,對外號稱一萬,做的是打家劫舍的水路生意。然而,此時恰逢朝廷屢次征稅,民心動蕩之時。他們先是在湛江港買通水軍將領,想偷運些船只出來做大買賣,哪知事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燒了湛江水軍。
既然已經做了初一,便不懼再做十五了,兩部海匪竟然潛入雷州府城,縱火行凶。那夜里,從賊者竟達萬余,其間殺傷百姓五百余口,掠富商三百家。海盜佔了雷州府庫,獲兵甲數千,火槍若干,幾縣中征集的援軍竟不能敵。雷州府官洪天擢聞j ng即逃,唯雷州參將率兵五百與之決戰,終不敵身死。
然而,匪之本x ng,不過是搶掠燒奪。兩r 便棄了府城,萬余人流竄搶掠,遠至化州、永安、石城,當是時,雷州動蕩,三府告急。
當興明軍前軍于半夜抵遂溪縣城時,驚訝地發現縣令及屬官竟掛官而逃了。倒是遂溪城中的士紳,因家業在此,組織民團自保。
那士紳代表李啟新本做過一任縣令,素有賢名,而今結寨自保,做了臨時的城守。見興明軍人強馬壯、兵紀嚴明,又見張衡威武過人,激動的淚眼婆娑。原來前r ,有亂匪數百前來攻城,然而被城中壯丁擊退,揚言不r 來攻,要屠盡遂溪城。
張衡與候世蔭、俞少弘等人商議,興明軍深夜至此,偵騎四出,應當未走露消息。不若兵分兩路,一路藏兵于城,一路于城外設伏,待匪兵來攻後,聚而殲之。否則,這些匪軍流寇很難盡殲。
李啟新也認為此計可行,于是興明軍前軍騎軍撤出城外設伏,其他士兵于城中集結。也活該這些海匪倒霉,一出手便踫上了張衡這個煞星。
第二r ,那匪兵也不知從哪拉來兩門火炮,竟在上午聚集了三千余人,來攻遂溪縣城。這些人大多是烏合之眾,哪里知道四出偵察一番。
匪兵剛發兩炮,便听城頭哭喊著撐不住了,眾匪j ng神大振,便用沖木沖那城門,竟然被撞開了,眾人一涌而入,沖入城中,便覺有些不對。但見街道無人,城上空寂,極是怪異。
忽听城頭一聲炮響,卻見城門、街道弓兵雲集,真是箭雨槍林。眾匪大呼中了埋伏,四面弓弦震響,上千羽箭sh 來,鬼哭狼嚎之時,已有數百匪寇被sh 中。那留守城中的以候世蔭藤牌兵為多,眾人一聲吶喊,和城中壯丁一起殺了出來。
短刃殺敵,興明軍中以藤牌軍最驍勇,那候世蔭身先士卒,只一合便擊殺了一個小頭領。眾匪大駭,無人敢掠其鋒。忽地,見城頭持標槍的士兵一聲吶喊,「嘿,」但見數百標槍從城上投下,其破空之聲,甚是驚人。這便是上官雲訓練的投槍兵一營,其目的是用來攻擊沖鋒來的敵騎兵,是以這些兵士每人均備三根標槍。
「噗——哧——」,城下海匪慘呼連聲,對于密集于城下的匪軍來說,投槍的傷害遠甚于弓箭,中者幾乎是貫穿身體而死。他們想往後退,卻被阻塞于城門洞中,頃刻間已畢命千余。
那城外匪軍見勢不妙,哪還顧得上同伴的x ng命,一聲跑啊,便四散奔逃。忽听轟隆聲似萬馬奔騰,眾匪見前方煙塵四起,果然沖出大隊騎軍。他們哪里想到,朝廷之兵竟會以這般的速度趕來,轉眼間,騎軍已沖至人前。彎刀一閃,百顆人頭已然飛起,這正是張衡所部騎軍,若論戰力或許難以比及黑騎軍,但若論凶殘,興明軍中無人可比,因為他們評定軍功,竟只以敵人首級為準!這樣一支怪胎軍隊是最能摧毀敵軍作戰信心的了,不少匪兵喪失了逃跑的信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獵頭了。
今r 來犯的匪軍並不是徐貴相、鄭廷球本部的海匪,只是後來跟從的幫凶吧,或許里面有不少真的活不下去的窮困人家,但上官雲等人急于平定匪患,以爭取最快地發展時間,真是殺戮太重了。半個時辰後,縣城內外竟找不到活著的海匪,那些被sh 傷的海匪,也被清掃戰場時,一刀了斷了。
遂溪城中不少人家那時是吃不下午飯的,血腥氣太重。這樣的煞氣,嚇壞了不少老實人,以致有人賭咒,則說︰「若我所言不實,便讓我撞到興明軍的刀口上,這委實是夠毒的賭咒了。」李啟新再來見張衡等人,出言也謹慎了許多。
其時,營中諸人均在清理帶血的兵器,張衡單臂提起李啟新送來的一箱慰問銀兩,送出帳外,道︰「綏靖地方,本是軍人職責,興明軍沒有向地方百姓索要一說,還請收回!」
「這,」李啟新差點月兌口問是不是一千兩太少了,但見張衡神s 卻是所言不虛。心中感慨,又道︰「這總是百姓們的一點心意啊!」
「我興明軍軍規如此,還請收回吧!」候世蔭也勸道。
「唉,如此——」李啟新神s 猶豫,只得招呼人抬著銀兩離開,他真有點不適應,這是大明軍人嗎?
「李大人——」見李啟新回首,張衡跟上幾步,微笑道︰「倒真是有事相繁呢,我部軍丁從江南轉戰至今,不少兵士的鞋子都磨壞了。如能請遂溪百姓為我軍做上些鞋子,真是感激不盡的!」
「鞋子?哎!好的,不r 即可做好,不r 即可做好!」李啟新那剛才還惶惶的神s ,此刻變得激動起來。連走路都輕了幾分,真是步履如飛,他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後面,候世蔭道︰「這便是上官將軍所說的民心吧!」
張衡也笑道︰「不是不要銀錢,是不能這樣要銀錢,這也是上官將軍說的吧!」
兩人哈哈大笑,互擂一拳,走入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