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說變就變,正如今天,才是晴空萬里,不久滾滾濃雲穹窿一般壓著萬物,隆隆的雷聲過後,大雨順著房檐的凹槽流下,珠簾斷線般散落一地。時而風起,從天邊狂瀉下來的雨水斜撞在玻璃窗上,瀑流而下,屋中人如置水簾洞中。
天色陰翳,葉珣的房里卻沒有開燈,小可不敢進臥房擾他,只和兩個副官坐在小廳閑聊。
房門被推開,葉啟楠一手端了餐盤進來。
小可起身忙過來接,葉啟楠擺擺手示意不用,只是冷著臉吩咐他們︰「都給我提個神!從今天起,三少爺有絲毫的閃失,就都仔細了腦袋!」
三人忙諾諾稱是。
推開臥房的門,屋內光線昏暗,露台的門開著,窗簾抖動,時而一個閃電照亮了房內的一切,悶雷滾過,隆隆的令人心驚。
「葉珣,起來吃飯!」葉帥的口氣不容置疑。
葉珣縮在鴨絨薄被里,腦袋深陷進松軟的枕頭,不動彈,也看不清神情。
葉帥一巴掌蓋在他身後笑罵︰「就這點本事了?不是要出走嗎,走啊?」
「軍閥!仗了人多勢眾欺負人。你把外面的人撤掉,撤掉我就走!」鴨絨枕頭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起來吃飯,再敢別扭就家法伺候!你說你個小混賬像誰啊?」
被子里仍是沒有動靜,房間突然沉寂下來,一個閃電,雷聲滾滾,葉珣猛然打個挺從床上蹦起來,圍著被子盤腿坐在床上。
突然的舉動倒是把葉帥嚇的一驚,拍了他的腦袋︰「你詐尸麼!」
葉珣認真的神色︰「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葉帥一怔︰「跟我談?,談什麼?」
「我姓葉,你是我父親,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所以你放我走,走到哪里我都是葉珣,是你的兒子,可以嗎?」葉珣說︰「你也看到了,只要我在這棟房子里,每天都雞犬不寧!
葉啟楠打量兒子一眼,嗤笑道︰「是爹方才沒護了你,生氣了?一個家的安寧,沒個人都是有責任的,打了你姐夫,你六媽媽自是不痛快,一個屋檐下的,女人家口舌利,牢騷兩句又能怎樣,你還真就跟個女人計較?你是爹的兒子,要走到哪去?」
「不是生氣,只是……十七年了,我們不也習慣沒有彼此的生活了嗎?」葉珣說。
葉啟楠笑容僵在臉上,臉色漸漸陰翳下來。
不知道是哪句話說得偏激,惹得父親不快,葉珣低下頭,如個犯錯的孩子般躲閃著目光。不明白為什麼,每當父親拉下臉來,便覺的發自心底的忐忑。
一只大手揚起,葉珣臉頰一熱,縮了脖子閉眼,等了一巴掌兜風而下。誰想父親的手撫上他的腦袋,又狠狠的揉了兩把,頭發被揉的凌亂。
「兒子,沒有人會習慣失去親人!爹也有私心,年紀不輕了,只想留了你在身邊,也是看一眼少一眼。這是你的家,這一家子人不可能沒個口角紛爭,但是陋家且值千金呢,落葉歸根,飛禽走獸都是戀家的,你說呢?」
葉珣無言以對,心頭酸澀,卻又心有不甘。父親的幾句話就打動了他?可呆在家里就等于失去思想和自由,就要一輩子受束于人听從別人的安排,那麼他的理想和愛情又置于何處?
可眼前的人,他的父親……兒時的他曾經幻想過,如果父親在世,會不會在他受人欺負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他;會不會像鄰家孩子的爸爸那樣,在他闖禍之後厲聲訓斥,情節嚴重者,夾在腋下家法伺候!
「今天的事不許再提,再敢要負氣出走,爹打爛了你都是輕的!」葉啟楠沉下臉來唬他。
葉珣不屑的吹了聲口哨,側頭不理。葉啟楠也不多說,伸手在他腦袋上狠揉兩把,起身出門。
小可探頭探腦的進來,葉珣賭氣般扯了被子倒在床上。
「小爺啊,裹個被子熱不熱?」
一只枕頭飛來,將小可砸到牆上。
睡前,葉珣從浴室出來,就听小可說,北小書房又鬧成了一片。
葉珣裹上浴袍揉揉太陽穴,吐出一口濁氣。何年何月,他能過一天天下太平的日子。
書房的門虛掩著,葉珣推門而入。
書房里一片狼藉,椅子翻倒,茶杯碎了一地。葉琨痛苦的伏在寫字台上,褲子滑到膝蓋,由臀至脛傷痕累累,三太太哭的昏天黑地,大太太手足無措的拉勸揮舞著藤條的丈夫。
「老爺,你就是不心疼琨兒,也別嚇壞珣兒,孩子剛回家……」大太太看到葉珣進來,忙尋了這一理由規勸。
葉啟楠氣惱的推開上來阻攔的三姨太,狠狠幾鞭抽落,不知是不是幻覺,葉珣只覺眼前血花飛濺,很是駭人。
葉琨抽搐著,拳頭握緊塞在口中,關節攥的發白,流海被打濕,不知是汗是淚,五官扭曲的蒼白的臉如水洗一般。幾天前的舊痕扔在,新添的傷,竟是比上次還重。
「你 啊,再給我 !趕上你弟弟在這兒,身教勝于言傳,你這當哥哥的也讓他見識見識忤逆的下場!混賬東西,索性今天打死了,權當沒養過!」葉啟楠一陣斥罵毫不留情,葉珣听的撇嘴。就這樣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更何況眼前是他親生的兒子。
一鞭斜抽下去,貫穿上下,葉琨一聲痛呼,身子打個挺,意識模糊般輾轉掙扎,掙月兌開父親按在腰上的手,從寫字台上滑下來,倒在地上。
這一聲高呼引來了家中另幾位姨太,連同幾個婆子丫鬟,惡趣的趴在門口往里瞧。
葉珣知道葉琨的窘迫,短短幾分鐘看的他面紅耳赤,心驚膽戰,忙一個跨步到門邊,將房門關上,邊听外面女人們「哎呀呀」的嬌嗔聲,更加氣憤,索性將門鎖死。
葉琨已經在父親的逼視下掙扎了跪起來,恐怕也是疼的站不起來,卻不忘向他感激的一笑。隨即牽動了身後的傷,痛苦的蹙眉唏噓。
葉啟楠扔了藤條,沖了三姨太喝罵︰「帶你兒子去南,上了藥給我跪在書房里反省,想清楚了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