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七日晚,葉啟楠在府中舉辦捐酒會,為青城東南干旱災區捐款。
葉公館南大廳雲集了各界名流。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古論今,珠光寶氣的貴婦名媛也紛紛說笑了炫耀顯富。
盞盞豪華的水晶吊燈散著奪目的光芒,籠罩了舞池內的男男女女在高貴優雅的翩翩起舞,混戰連年,硝煙四起,絲毫無礙這些名流人士享受燈紅酒綠和紙醉金迷。
葉珣散漫的穿過往來的人群,一身考究的白色西服,內襯暗藍色的襯衣,領帶整齊的束在領口。觥籌交錯的燈光不時從眼前晃過,充斥在大廳中的煙味、酒味,刺鼻的香水味讓他略有些頭疼。
不時有人同他搭話問好,相識不相識,他都得優雅從容的應對,盡管心里是那樣不耐煩,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角度標準的微笑,以至于一個來小時後,臉笑的有些發僵。
世家子弟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葉珣心里暗嘆,一圈下來,踫杯踫的暈頭轉向,誰跟誰都還沒分清呢。晃到角落的台,希望清淨一會,挑選了材料調制一杯雞尾果汁,在法國酒認識的調酒師朋友曾教過他幾手。喊一位身著紅色制服的侍者過來,指指不遠處的雨萌,雨萌正擺弄窗台上的幾支白蠟燭,用火柴將它們點燃,端著黃銅燭台擺放在一束玫瑰花的後面,侍者端著托盤離開。
二旋梯旁的走廊上,葉啟楠依著欄桿,望著下大廳。葉珣正用熟練的英文一位美國人踫杯聊天,勞恩-維瑟比先生,一位外資洋行的老板,在青城商界地位舉足輕重。幾位官員家的太太談笑著湊近雨萌,中間一人把一個金發碧眼的洋女圭女圭送給她,雨萌並沒表現的多麼高興,只是淺笑著道聲謝。
席先生從書房踱步出來,站在一邊掃了眼下︰「看來珣兒還蠻能應付場面的,這一點倒是比老二強許多。」
葉啟楠嘴角一揚,輕快的說︰「跟了沈翰卿這公子,還擔心他不善交際應酬?」
「沈翰卿那是吃喝嫖賭的行家,怕就怕他學的多了些。」席先生不無諷刺的語氣︰「有人看到他在賭場與錢金鐸的公子發生口角,在城南壽五爺的大煙館進進出出……」
「不能夠,許是誰看走了眼。」葉啟楠矢口否認,又補充一句做辯解,「他的朋友,來歷不清不白的居多,這些年孤身在外,難免惹上一身江湖氣,哪是一時半會能擺月兌的?」
「喊你一聲爹,便心花怒放了。」席先生整整長衫衣袖低聲道︰「早些年琨兒若是有你這般回護,也不至于今天如此疏離。」
葉啟楠滿心不悅,礙著席先生老資格不好發作,只能忍氣道︰「先生是有德量之人,這番話,不怕有失體面風度……」
話音未落,伴著下樂曲《藍色多瑙河》,司儀手執麥克風高喊︰「維瑟比先生的千金愛比爾小姐捐五千大洋,邀請葉琨先生共舞一曲。」
半數人詫異的轉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葉琨不在酒會的名單之列,不在會場。
愛比爾坐在沙發上,兩道白色的光束戲謔般在她身上匯合,她卻開心的環視四周。
她十五六歲的樣子,精致的香檳色晚禮服十分合身,有著雪白的皮膚,鼻梁微挺,眼楮深邃,卻有一頭烏黑卷曲的長發和一雙烏亮的眸子。不得不說,這是個漂亮的混血兒,帶了異族人的嫵媚,卻不失東方人的溫婉雋美。
「我想……」司儀先生的聲音在台上響起,有些尷尬,遲疑著思量該如何收場,眾人的目光回到司儀身上,「詼諧的愛比爾小姐與我們開了個玩笑……」
司儀支吾著企圖挽回局面,話音未落,在眾人的目光下,葉珣上前,直視著愛比爾的眼楮,干淨的聲音問︰「可否請小姐跳這一曲?」
「你是……」愛比爾顯然不是特別滿意。
「葉琨的弟弟。」
愛比爾笑了,甜美的笑容讓葉珣心中一震,一時間,仿佛看到蒂娜,如果是她,下一刻她一定會撲上來,抱住他,吻他,咯咯的笑著說個不停……
一秒鐘的走神,葉珣躬身,紳士般伸出手對她表示邀請。
未等愛比爾反應,令一只大手突然伸到眼前。
葉珣一怔,迷惑的抬頭,身邊的年輕人一身黑色西裝,身材挺拔勻稱,但相貌平平,頭發用發膠抹成七分,顯得油頭滑面。這個人他見過——錢老板的公子,錢煜杰。
葉珣咬牙,挑釁,□果的挑釁!
愛比爾高傲的看向錢煜杰,似笑非笑︰「對不起,先生。」修長的手指毫不猶豫交到葉珣手中。
葉珣露出勝利般的笑容,拉住她帶了蕾絲手套的手,引著她步向舞池。看玩笑!他的相貌隨比不上潘安鄭果,可也算人中上等,不是比那賊眉鼠眼(起碼在葉珣眼里是這樣。)的家伙強上百倍不止。
余光看到錢煜杰聳聳肩,故作瀟灑的退去一邊,他感到趁心得意。
在司儀的指揮下,華爾茲舞曲《維也納深林的故事》響起,男男女女們重新回到舞池,在搖曳的燈光下漫舞。
「你的舞跳的很棒。」愛比爾用英文稱贊,清澈的明眸對著葉珣的眼楮一刻不停。
「謝謝,你也是。」葉珣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穩,心中一陣慌亂,甚至生出一絲對蒂娜的愧疚。
「你跟你哥哥長的不是特別像,對?」愛比爾問。
「嗯……我長得像我母親多一些,你知道我們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愛比爾一直盯著他,葉珣很想使自己看著輕松一些,「不得不說,你的中文比英文說的好。」
愛比爾並沒有介意︰「啊,我爸爸是美國人,我媽媽是中國人,而我在中國長大。」
「嗯,顯然。不久前我跟你的父親交談過,他是一個智者,一個……很有眼光的商人。」葉珣由衷的說。
「謝謝,」愛比爾顯得很受用,又突然問他︰「為什麼要邀請我跳舞?」
「這是我家的酒會不是嗎?」葉珣換回了中文,略帶責備的語調︰「倒是你呢,明知道葉琨不在,找他做什麼?」
愛比爾表情有些失落,這讓葉珣有那麼一刻胡思亂想,但很快愛比爾補充道︰「我以為他在躲我,最近他一直……」
「他不是躲你,他有軍務在身,半個月前就外出了,可能還得有些日子才能回來。」葉珣解釋,有點糾結,又有點感嘆那個整日板著張臉的家伙艷福不淺。
「忙的連跟我告個別的時間都沒有,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愛比爾用英文忿忿的說。
「嗯……不過,」葉珣猶豫一會,希望解釋剛才對她責備的無禮,「你讓我想起一個朋友,她有著和你一樣的笑容,還有一樣的……個性。」
「是女朋友!」愛比爾語氣相當肯定,「她在哪,為什麼沒有出席舞會?」
葉珣仰頭望望天花板,忽然看到上憑欄居高臨下的父親,心不在焉的回答︰「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