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唐陵迷迷糊糊地從昏暗的環境中蘇醒,此刻他只覺渾身癱軟。
唐陵坐在冰涼的石地上,用手揉揉腦袋,半睜的雙目掃視著四周,戰靈劍倒插在離他所在約有四尺的地方。他回憶起自己被戰靈劍帶入天空的情景,依稀記得穿過了一片烏黑雲層後就被嚇昏了過去,現在想來不免有些丟臉。
然而從如此高的空中墜落下來竟然還能活命,不得不說是幸運之極,「我沒死嗎?」唐陵琢磨著,習慣性地狠狠掐了一下胳膊,「嘶!」痛的齜起牙,「我真沒死!那這里是哪?」
他將身子挪向戰靈劍,雙手抓緊劍柄,支撐著使身體直立起來。仰頭一瞧,只能看到幾絲極其微弱的光線艱難地滲透到地面,大部分陽光都被橫生的茂密樹木遮擋住了。
再看看身上破爛的衣服,唐陵心想︰「我大概是吊在這些樹上才活下來的吧。」
忽听得微弱的潺潺流水聲,不知是听覺還是味覺先起的反應,唐陵只覺得口干舌燥,順著耳朵的指引,緩慢向暗處走去,水流聲愈發清晰,不久便真的發現了流動的河水,他立刻四肢著地,伸著脖子引這甘露入喉,清甜的河水直沁心脾。
水飽過後,總算是解決了燃眉之急,按現狀來看,還不至于立即斃命于此,根據唐陵掌握的知識,沿這條河流的方向行走應該可以找到出路。
唐陵的眼楮已經適應昏暗的環境,他起身回到戰靈劍處,雙手握住劍柄,欲將劍拔離地面,但無論他如何施力都無濟于事,劍仍未見有半寸移出的痕跡,「看來我是餓壞了,還是省點力氣先找到出口,填飽肚子後再回來取劍不遲,反正這里也不會有其他人在。」
他放棄取劍,開始順著河流行走,剛走幾步,竟發現前方不遠處的地面上正趴著一個「不明物體」,唐陵身子與地面成一斜角慢慢向那不明物體挪動,近了,發現原來是一名少年倒在地上,看長相倒比唐陵年幼。
「不會是死人吧?」唐陵見少年面色發青,身體微微蜷縮,像是被凍死的樣子,他一邊展開自己豐富的想象力,一邊繞道而行,但目光始終不離少年,確保在「詐尸」的時候能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正當唐陵謹慎行動時,少年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這細微的動作難逃唐陵全神貫注的雙目,直嚇得他疾步後退,卻不料左腳絆住右腳,重心稍稍不穩,身子立時向後一傾,結實地摔在了地上。
「喂!」唐陵連疼痛都忘了,用顫抖的聲音喊道︰「死沒死啊?」這句問話有氣無力。
不喊還好,有了聲響,少年抖得更加厲害,「沒死?」唐陵松了口氣,「必須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說不定他馬上就要死去,若是陰魂不散纏上了我,那我可就成為他在陰界的第一頓美餐了。」
想到此處,唐陵一個鯉魚打挺,以最快的速度順著流水方向飛奔離開。
半柱香的功夫後,唐陵拖著疲憊的身軀折返回來。他本想一走了之,但走到一半又想起戰靈劍可不能不取,而當他又一次經過少年時,少年此刻卻變得面色紅潤,只是紅的過分了些。
「回……回光返照?」唐陵再次展開聯想,將頭轉過去不再看少年,但還沒邁出第二步,突然急轉過身,邁著堅定的步伐朝少年走去,還不斷拍著自己的胸脯,似在給自己壯膽。
少年的呼吸很是薄弱,唐陵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哎呦!能烤熟一只野豬了。」唐陵搖搖頭,擦淨嘴邊口水,「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野豬的時候。」
唐陵將少年抱起,只感雙臂一沉,差點摔了跟頭,沒想到身高才四尺左右的少年卻有如此分量。
他費力地將少年抱至河流邊緣,用手裝盛河水,輕輕送入少年口中,隨後又將自己銀色的外衣解下,披在了少年身上,最後將衣帶用水浸濕,折疊好後蓋到少年發燙的額頭上面。
安置好少年,唐陵直似用盡了一生的精力,他知道自己現在徹底失去了走出去的力氣,索性回到不遠處的戰靈劍旁,身子一點點下沉,最終倒在地面,蜷起身子。
他望著略有好轉的少年,似自嘲的笑了笑,然後閉上了雙眼。
「希望,是神明最後的救贖;放棄,是煉獄得力的爪牙。」
唐陵忽然想到這句不知從哪里听得的話,意志也一點點地模糊起來,他回憶起往昔,思緒亂飛。
他想起自己上魔法學院兩年,一條基礎魔法知識都背不出來;他想起父親是如何對他寵溺,自己又是如何的揮霍錢財;他想起大哥如何勤學苦練,自己卻只顧游山玩水……
有次,唐陵心情不佳,帶上幾名隨從到城北游玩,走得遠了,來到一座橋邊,橋上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兒,他興沖沖地追上來,跑在唐陵前面問道︰「請問……你是城里的唐家嗎?可不可以賣給我一株‘散幽草’?听說這種草只有你們富人才有。」說著少年從身後掏出一個瓦罐,瓦罐上附著著許多泥土,再看男孩渾身上下骯髒污黑,眼神中卻充滿了期待。
「你要散幽草何用?」唐陵漫不經心的問道。
「因為散幽草可以讓亡魂得以安息,這樣爹和娘就能……」沒等男孩解釋完,唐陵瞥了一眼男孩兒和他懷抱里的瓦罐,插口道︰「散幽草是貴族才配享用的物品,看你的樣子也知道你母親的墓地如何了,散幽草種在你母親的墓地,只怕玷污了這植物。」
說著,唐陵揮手,示意繼續前行。
「你不願賣給我就算了,干嘛要如此貶低我娘?」男孩堅定地看著唐陵,眼神中充斥著憤怒。
唐陵很不耐煩,命隨從弄走男孩,一名隨從揮鞭上前,打翻了男孩兒手中瓦罐,瓦罐撞上橋沿,碎成幾半,滿滿一罐銅幣全部撒向湖底,男孩啊呦一聲大叫,竄進了湖中。
唐陵瞧著男孩兒的身影沒入湖中,心想這麼多零零散散的銅幣要全撈上來也不容易,男孩兒也傻得可以,何必為這一點點錢財泡在水中,浪費大半時日?可他哪能領悟到有多少他不放在眼里的事物可被別人視作珍寶這等道理。他無奈地搖搖頭,命隨從取一株散幽草放在湖邊,不知怎地,唐陵之後的心情反而大好,又逛了半日方才回府。
現在想來,唐陵只道這輩子也不是一件好事也沒做過。
「可惡,這就是人死之前都會有的反省嗎?怎麼可能!那麼嗦的事情……我不會真的就這樣死在這里了吧……」
陣陣濃郁地香氣飄散傳來,難以阻擋地浸透了唐陵的身體,將在生死間徘徊的他以絕對的誘惑勾回現實,不知不覺間,口水早已流成了河。
他睜開雙眼,一只泛著金光的烤兔腿正在面前搖擺不定,此刻他早已忘了身處何地,也不顧周圍環境,一把抓住熱騰騰的兔腿肉,大口吃將起來,不過片刻,手中就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骨頭棒了。他正猶豫是否要吸吮掉指尖的咸味,余光一掃,發現一整只烤兔正架在一團篝火上,並且還在流著誘人的油水,他喜出望外,剛要動作,忽然驚覺火堆旁還坐著一位少年。
唐陵認出是那山洞中瀕死的少年,說道︰「是你,你醒啦!」
少年咧嘴笑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啊,你感覺怎樣?」
「感覺?」唐陵盯著烤兔。
少年將整只烤兔遞給唐陵,唐陵並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二人所處是一片森林內部,樹木青蔥繁茂,見其高度可知此樹林已經有些歲月了,此外還有條細細的小溪從他們身邊流過。
「我們是怎麼出來的?」唐陵嘴里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道。
「是我把你抬出來的,不過如果不是你先救了我,我也不會有機會救你了,還真是要謝謝你那!」。
「哦,那還真是好人有……」唐陵說著打量了一下少年,忽覺有些不對,道︰「你剛剛說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我把你抬出來的啊,有什麼不對勁嗎?」少年一臉疑惑。
唐陵笑了出來,道︰「開什麼玩笑,就憑你這瘦小的身軀,抬得起我?當三歲小孩子不懂事嗎?」
少年撓撓頭道︰「看來媽媽說得沒錯,你們人類力氣都很小。」
「哈哈,我們人類……啥?我們人類?」一塊肉正好卡在唐陵的喉嚨上,把他的臉憋得通紅一片。
他正朝胸口胡抓猛敲,眼見就要被噎死,少年突然沖過來扶住他腰間,倒栽蔥似得將他舉了起來。唐陵咳嗽兩聲,終于將那口肉吐了出來。少年又將其身子旋正放回地面,這回唐陵更加詫異了,忙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人類?你的力氣……」
少年笑笑,「我們和人類長的很相似,但卻和人類不是同一種族。」
「那你是……?」唐陵好奇道。
「是‘地精’,你有听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