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直到現在也不能接受自己是唯一一個不知道這麼大家變的人。她更想不開的是︰那麼寵她的爸爸居然也是別人的爸爸,從小看她長大的叔叔們可以翻臉就變成陌生人——好像她才是破壞別人家庭的野種一樣。這麼說來,原來爸爸所謂的「忙生意」,只是沒有精力兼顧她和媽媽的借口,原來女乃女乃和叔叔對她的疼愛只是緣于真正的「血脈」還沒降臨,原來人家才是安定詳和的歡樂家庭……原來自己並不是「心肝寶貝」,而是自以為是「寶貝」的大傻子。
以她爸生前的局勢看,她,確實是個多余的。她媽則是過去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奴婢還沒上位,皇上就駕崩了。有句成語怎麼說來著?作得緊,死的快——就是給她爸量身訂制的。真是白瞎那三瓶茅台了。
漫長又焦躁的一周。心不在焉,沒有蒙蒙的寢室我不想早早回去,休息時間和小宇元寶他們耗在練功廳里也不知道說什麼。
元寶這個笨咖的,快畢業了,英語四級考試還沒過,成天隨身揣著書四處請教。不過也難怪,憑他那不知道從哪座山上拜師學來的駐馬店英語,估計只有找回他的母語老師批卷才能及格。我正煩著呢,元寶又指著篇課文問︰「這個標題是什麼意思?怎麼發音?」
我說︰「自己翻單詞表。」
「沒有。」
「那就查電子詞典。」
半晌——
「查不到,沒有這個詞。」
我不耐煩接過來一看——「Heracles」……旋即把書卷起來爆他菊花︰「這是個人名!」
小宇撇了我一眼︰「你有狂躁癥啊?」
我苦著臉︰「蒙蒙太可憐了,不知道她爸會不會給她托夢,她爸要是給我托夢,我就問問他當初是怎麼想的……」撇過臉去,無比惆悵。
「哎呀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就別問這麼無關緊要的事兒了。」元寶沒心沒肺的搭腔︰「要是他爸給我托夢,我就直接問還有沒有錢藏在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反正他也帶不走,別放貶值了。」
周五一放學我就急匆匆往市區趕,半路給哥打了個電話,他說他們在醫院,一眼沒罩住,蒙蒙在家喝到酒精中毒,現在剛做完頭部CT掃描和納洛銅靜脈注射。
到達病房的時候,正好踫上哥推門出來,臉上掛著幾道血紅的印子。
「玩挺HI啊?」我伸手捏哥的下巴看仔細。
哥一禁鼻子,「疼!」
「你倆咋還動手啊?」
「我去的時候她都快翻白眼兒了,死活不上醫院。我就強行把她抱出來。這一路讓她把我摳的……」
「她呢?」
「屋里吭嘰呢。你進去勸勸這祖宗,我出去抽根煙。」
華麗麗的醫院高間兒,蒙蒙像個醉貓一樣迷離著眼楮躺在床上輸液,還三不五時的抽幾下。
「樂樂來啦。」蒙蒙媽勉強擠出一個笑臉,神經緊張的坐在蒙蒙身邊。
「阿姨好!」我把書包往另張床上一扔,居高臨下欣賞蒙蒙的腫眼泡。
「你說你把我哥摳成那樣你哭什麼啊?」
「我…內…傷。」蒙蒙一字一抽。
「外面多少人住不上病房呢,能不能不在這浪費國家資源?啥好酒啊還自己一個人喝,不能跟我分享啊?」
蒙蒙低著頭不吭聲。
「蒙蒙你不能這樣,你看,我和我哥從小就沒有媽媽,不也活的好好的?貝多芬失聰後自甘墮落了麼?沒有,所以他才創作出《命運交響曲》。霍金得了盧伽雷氏癥後自甘墮落了麼?沒有,所以他才寫出了《時間簡史》。八國列強進北京後愛國志士們自甘墮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