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我們都平凡得很,不過還沒到舉著破碗四處化緣的份上。江宇航托他爸的福,成為當年全國統招的161名空中警察其中之一,還沒畢業就飛赴四川封閉受訓;元寶進了防暴隊,就編在我哥手底下;朱阿蒙佔著她爸的股份,每天過著不是二女乃勝似二女乃的奢靡生活;我則由鄭老師推薦給他在電視台人力資源部工作的老同學,通過三個月的實習,順利簽約成為《城市發現》欄目組一名外場記者。
實習期間,每個帶我的前輩都曾笑咪咪問過我是怎麼進來的。
我很誠實的回答我是走著來的。
後來才知道他們原來不是那個意思,因為同期簽約的新人里,有這個廳長家的佷女,有那個局長家的外甥,還有市長表弟的姨父的閨女的發小的鄰居。
30個實習生最終只留下4個,我還真是幸運得七竅生煙。
職場風雲事,數百載干戈,布衣堆里英雄多,落得憂患穿梭。
電視台就像一棵倒長的樹,里面靚女煙不離手,帥哥長發飄逸。他們習慣在房間里戴帽子,在黑夜里戴墨鏡,大熱天穿皮褲,大冷天穿背心……如果你性別特征很明顯,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我的人生何其平凡?活到22歲,居然沒有一個英文名。正式上班第一天,我的部門主任——來自雙鴨山的Mary王,一手捏著我的簡歷,一手優雅夾著七星煙,問︰「楊樂,平時朋友都怎麼稱呼你呢?」
「哦,我們寢的姐妹都叫我楊二,家人和比較熟的朋友就叫樂樂。」我莞爾一笑。
「So,你沒有英文名?」Mary阿姨並沒有被我的笑容所感染。
「呃……沒有。」
「這樣啊,那你給自己起個英文名吧,工作時候大家叫起來方便點。」
多新鮮吶!我爸伙同我哥叫了我20幾年,我還頭一次听說名字讓人叫起來不方便!我繼續微笑︰「別人都叫什麼呢?我不太會起名字……」
Mary王沉思了片刻,曰︰「你名字里有一個快樂的樂,姓氏是楊,又很年輕,就叫HappyYoung吧?我們可以直接叫你Happy,又親切,又好記。」
見我沒有及時奉上贊美,Mary阿姨的臉上晴轉多雲,吸了口煙,隨手把我簡歷放在工作台一側的過期報紙上,淡漠著。
職場中態度決定一切——尤其對你的上司。
「沒有啊,挺好的,就Happy吧!」
——我和我的列祖列宗淚流滿面。
Mary王據目測介于30-40之間,未婚,對生活品位和身邊人的生活品位都有著極高要求。我是一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但對王阿姨滿嘴跑鳥的習慣還是很難適應。
問她︰有沒時間?她總要說︰我先看一下我的schedule……
報選題如果不合她心意,她就會說︰你care這個嗎?我不太care哦……
就連大清早打招呼,她都能嗶嗶出︰我覺得今天天氣還蠻OK的,很nice的feel,你們說呢……
真TM很有傻B的feel。
當然,無論嘔吐的感覺多麼強烈,在她面前,我永遠保持謙和的微笑,和廣大部門同仁一樣,OK來OK去。我信奉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定論,等老娘OK到資深的位置,看TM誰還敢叫我小Happy!
我的心在等待,一直在等待,待到山花爛漫時,我在叢中笑。
獨立完成的第一條新聞,是報道空中便衣警察。報選題的時候並不怎麼討喜——因為是新人,采訪目標又過于神秘,沒人對我報什麼希望,只批了備選題目允許操作。我恬著臉騷擾江宇航,由他作媒,與航空公司和空警松北支隊領導取得聯系,采訪對象從空警、空保到空姐、機長,全數帥哥美女出鏡,最後賣笑拜托剪輯老師以飛機起飛為收尾畫面,配以「我要飛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