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不到,凌楓便被屋里的電話給吵醒了,母親在廚房里催他接電話。
凌楓睡意朦朧,不想起床。昨晚從豆鄉情飯店出來後,依稀記得,他們到廣場看了一會兒青歌賽後,南方又拉著去吃燒烤,後來是怎麼回來的,他就記不清楚了。也許是酒喝的太多,頭有點沉,又隱隱有些痛。他懶懶地伸出手,從床頭櫃上抓起電話︰「喂,你好,哪位?」
「我靠,還沒起呢,太陽都曬了。」南方!這小子哪都不好,就是身體好,昨天他喝的最多,今天居然能這麼早就起了,絕非一般戰士。
「我發現,跟你喝酒沒好,喝一回多一回。」凌楓感覺嗓子有點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跟我在一起,只能近酒者醉了。哥是啥酒量,三杯四杯漱漱嘴,五杯六杯涮涮胃,八杯九杯不算醉,二斤過後敢打鬼。」南方開嘻皮笑臉地玩笑。
「你就吹吧,牛皮吹得有點清新月兌俗,小心上班稅務局找你。」凌楓知道南方酒量較大,但也就在斤八左右,他的這個噱頭有些不著邊際。
「我倒是巴不得他們屁蟲似的跟著我,象個孫子似的求我納稅,這輩子,估計是沒機會了,我個人所得稅還不夠他們轎車一冒煙的。」南方笑道。按起征點2000元計算,南方的個人所得稅也就那麼可憐巴巴的幾元錢。停了一下,南方忽然道︰「咦,你嗓子怎麼啞了,飆歌飆的吧。」
「我唱了嗎?」凌楓稍稍回憶了一下,听了他的話,漸漸地有了印象,酒後,他和南方在青歌大賽海選現場,好像是被南方和白沙硬推到台上去的。
「唱?我哥,不是真喝高了吧。不但唱,還唱了好幾首呢,要不是主持人把話筒搶過去,昨兒晚上就成了你的演唱會。」南方明顯的不懷好意。
啊?這人丟大發了,都是酒精惹的禍。凌楓听南方一嚇唬,立刻沉默下來,努力地回想,但怎麼也沒有印象,怎麼可能呢?他記得只是唱了一首歌嘛。凌楓雖然不善飲,所以醉酒的機會並不是太多,即使偶爾喝多了,也不可能做出出格的事來。
「逗您兒玩呢。」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奸笑,「喂,說正事,今天有空嗎。」
「哪有時間,你不道我報到啊。」該死的,嚇了一跳,直到現在,凌楓的心情才平靜下來。
「噢,這茬給忘了。」南方說,「對了,听說你去的那家公司很大,我知道的,原來計劃結婚買家電去那兒,結果……那里一定會有很多美女,多留點心,有清新月兌俗的別忘了哥們。」
「清新月兌俗?還出水芙蓉呢,真是想老婆想抽了,失戀才幾天啊,好象光棍一定要砸到你頭上似的。」
「不是我急,是老爸老媽急,天天逼婚,讓我這80後給他們制造08後,我怕再逼下去,我的底線就要崩潰了,到頭來真要揀到藍子就是菜,撞上個豬八戒他二姨,那兄弟下辦輩子可就慘嘍。」
「瞧你那長得不孕不育的樣,還想制造08後,哪個姑娘上輩子倒了霉,能看上你,做夢去吧。」凌楓因為南方剛才的玩笑,開始報復他。
「我這樣怎麼啦,就算是一坨屎,也有遇見屎殼郎的那天,所以你大可不必為我太多擔憂,記住給我留點心就是了。」南方並沒有因為凌楓的譏諷而惱怒,自嘲地道。
「你真的那麼想結婚?結了婚就不就進入墳墓了嗎,一個人來去無牽掛,自由自在多好。」
「雖然很多人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是能夠入土為安總比暴尸街頭要好。」南方一板一眼地說。
「這個比喻有意思。」凌楓笑道。
「再說了,早找到早讓她幫俺還房貸啊,這座山壓得我有點上不來氣兒。」南方又補了一句。
好嘛,這小子找老婆就為還貸?真有點陰!
「有好的還能輪到你,近水樓台先得月,我早下手了。」凌楓逗弄他。
「不夠朋友。」南方那頭啪的一聲把電話摞了。
接完電話,凌楓已經听到母親在屋外把碗筷放到餐桌的聲音。時間到了,凌楓趕緊起床,褲子剛穿了一條腿,電話玲又煩人地響了。
「剛才光顧扯談,忘說正事了。」又是南方,「今天要是有空的話幫我再看看一塊電路板,這次是單位的,老板下了死命令,修不好就要被炒了。」南方的聲音有點慘兮兮。
「這事可以幫,那事真不能幫。」凌楓改了一句小沈陽的話,「如果你急用,直接到我家門口找修家電的李師傅,我一會出去時給他打個招呼,他的技術我是沒法比的。」
凌楓知道,即使南方現在把電路板拿來,家里也沒有維修工具,只能象往常一樣,到李師傅店里去借用他的工具修理。
「行,千萬給他說一聲,我一會就去。」南方畫蛇添足般地叮囑了他一句。
這時,母親進屋招呼凌楓吃飯,听到一連來了兩個電話,便問︰「誰的電話。」
「南方的。」
「南方不是要結婚了吧。」飯桌上,母親好象听到了他們說話的內容,詢問凌楓。
「結啥,又吹了。」凌楓一邊說,一邊抓緊往嘴里扒飯,公司那邊要求八點到。
「他不是有房了嗎,這麼好的條件怎麼說散就散了。」
「哪的事,女朋友沒了,房子剛交了首付,還沒簽合同。」
「是因為房子吧?」
「也不全是,誰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凌楓漫不經心地說。
「唉……,鄰居張大爺家的二小子結婚,女方也要樓房,張大爺你還不知道,哪能買得起,可女方說,不買房就別提結婚。」母親挑了根咸菜,放到嘴里。
「那最後怎麼辦了?」
「小的不吃不喝,老的尋死覓活,可苦了你張大爺了。」
「張大爺的兒子也是,沒樓房就不能結婚了?這樣的女的,不要也罷,結了也養活不起。」凌楓說。
「道理雖然是這樣,可那孩子本身就不怎麼出眾,沒有固定工作,人又不是能說會道,都三十好幾了,再找不到合適的,一輩子就耽誤了。」母親可憐巴巴地說著,隨後話題一轉,便扯到凌楓身上來︰「好在你和他還不一樣……」
凌楓抬起頭,看到母親眼里掠過一絲憂傷,他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擔心。母親為供凌楓上大學,已經一貧如洗,現在身體大病初愈,別說樓房首付,就是簡單的生活現在也捉襟見肘。
吃完早餐,母親開始收拾碗筷,凌楓想幫她,她不讓,看看距離報到的時間還有一小會兒,便順手拿起身邊收集的招聘報紙看了起來。
「今天報到吧,你去了,要是覺得不合適,就別在那干。」母親憂郁地說︰「真不該當初讓你把北京那邊的工作辭了。」
「沒事的,我先去試著看看,你放心好吧,已經有好幾家公司給我打過電話,選擇的機會多著呢。」凌楓趕緊安慰她,
「工作以後,要是有合適的,能談就談著吧,你也老大不小……」母親把碗筷放到鍋里,輕輕地說。
嗯,凌楓隨聲應付著。
「找女朋友別挑長像,關鍵是看人品,咱家沒房沒地又沒錢的……」母親開始絮叨。
「放心吧,房子會有的,錢也會有的,只要您老身體好就行。」凌楓安慰母親。凌楓想,畢竟自己還年輕,以他的知識,一定能在這個社會上混出個樣兒來。說實話,如果不是母親的生病,在北京他和同學若飛的公司估計也快開張了。
「都因為我和你爸拖累了你,要是那年你爸他不鬧病,你也能上一個好大學,工作會好一點,可眼下,我又一身病……」母親的語氣有些哽咽。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也挺好的。」不知為什麼,說來奇怪,過去好多年了,母親對于高考那年,父親突發心髒病辭世,導致凌楓最後兩科沒考好這件事,每次提及仿佛都心事重重的,好像欠了他什麼似的。
「這點錢拿去買件衣服吧,你那衣服有點舊了,第一次上班要給人個好印象。」臨走時,母親從兜里挑出皺巴巴的二百元錢,遞給凌楓。
「我不要,這樣挺好的,也不是第一次找工作。」凌楓鼻子一酸,轉過身去收拾東西。
母親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又落下來,自言自語地說︰「唉,這點錢哪能買得到象點樣的衣服呢。」
母親的擔心是多余的,凌楓選擇的這個行業,對于著裝是沒有挑剔的,穿著再好也沒什麼用,因為一上班,就要換上工作服,拿南方的話講,就是一個技術工人,干活的。何況,搞技術不同于營銷公關,第一印象沒那重要,重要的是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