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姑娘,少主就在里面了!」領著雲溪母女進入一個隱秘的山洞之中,二掌櫃邊走邊說道。
雲溪微微點了點頭,視線掠過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只有三四米寬,四周圍青灰色斑駁的石壁,天然的石紋肌理,不見半分人工雕琢的痕跡。
洞內空氣清新,並不渾濁,伴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四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有神的山洞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雲溪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目光落在二掌櫃的身上,沉思片刻,問道︰「二掌櫃,你在江湖上人稱毒蜘蛛,理應對各種劇毒了如指掌,這次怎麼會中招呢?」
二掌櫃在江湖上人稱毒蜘蛛,對各種毒性非常了解,若是他下毒的話,根本是無人可解的,就連雲溪都有些忌憚,不敢隨意招惹。
然而,他卻中了章長老那個小人的招,差點命喪黃泉,不得不說是件意外的事情。
二掌櫃的步伐一滯,他的聲音帶著一些苦澀︰「雲溪姑娘,老夫也不想在你面前隱蠻什麼,剛才的一幕你也看到,在北辰家族里,同樣發生著謀權奪位的各種陰謀詭計,讓人防不勝防。」
「自北辰家族大敗以來,為了安頓族人和少主人,我尋訪了很多地方,最後選擇在此隱居,一來是為了保證眾人的安全,二來不想讓少主被人打擾,希望少主有一日可以清醒過來。」
「剛剛來到這里的時候,每個人都安安分分,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就開始跳出來鬧事,他們置疑老夫的身份,挑撥各種事端,無中生有。老夫不得已才提拔一些自己信得過的人,留在身邊,幫助自己處理一些瑣碎的事物,章長老就是其中之一。」
「在處理各方面事情的能力來說,章長老的確是個人才,他對家族忠心耿耿,老夫對他經過幾次的試探,他都通過了考驗。不知是否老夫太大意,當時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漸漸地,老夫相信了他,他視做左膀右臂,將家族里各種重要的事務交給他處理。」
「正是因為如此,老夫對他失去了防範,再加上老夫近日里忙得精疲力盡,根本無法察覺到他是否對我下毒,這才讓他得逞。唉,千年道行一朝喪,讓雲溪姑娘見笑了。」
二掌櫃嘴角邊的苦笑更濃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除了為了日常事務奔波之外,同時還要面對族人們的各種挑釁和刁難。
幽幽嘆了一口氣,雲溪何嘗不知二掌櫃的艱苦,她同樣是從大家族出身,同時也是家族里爭權奪位的犧牲品,她深有感觸。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老夫明白,現在只求少主早日醒來,接手家族事務,老夫拜托雲溪姑娘了!」說罷,二掌櫃恭敬地朝雲溪拱手作一揖。
「二掌櫃客氣了,赫連大哥的事情,我定會全力以赴!」雲溪道。
二掌櫃放心地笑了笑,繼續邁步往山洞深處走去︰「雲溪姑娘,請跟老夫來。」
前方的路逐漸變得寬敞,目光所及處,大約有兩個屋子的空間,空間四周圍是用百年堅冰堆砌而成的,其中點綴著幾顆夜明珠,堅冰折射著夜明珠的光澤,色彩斑斕。如此美景卻沒有讓人感覺心情愉悅,相反地,雲溪的心情很沉重,她看到了冰室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冰床,上面躺著一名被冰封的男子,男子紫衣白發,陷入沉眠。
他,就是赫連紫鳳,曾經名震傲天大陸,北辰家族的純正血脈傳承者。而現如今他卻只能沉眠在此,像一具沉睡的木偶,空有其形,卻失去了靈魂。
雲溪的心頭一震,眼楮微微濕潤,她頓在了原地,腳下似有千斤重,無法移動一步。
「白發叔叔!」
小月牙好奇地出聲,放開了娘親的手,撒開小腿,跑了過去。
「娘親,白發叔叔的身上為什麼有這麼多冰?他會不會很冷呢?」伸出小手去觸模那冰塊,刺骨的寒冷讓她很快將小手收了回來,她嘴里吸著冷氣,「好冷!快凍死我了!」
真是個小傻瓜!
雲溪邁步走了過去,視線一直停留在冰床上的人身上,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片段,山崖下的初遇、竹林的相處,還有往後的是是非非……倘若說她這輩子欠了誰,那麼這個人一定就是赫連紫風。
赫連大哥,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來守護,這份恩情,我該如何回報?
「白發叔叔,萱萱來看你了,你快起來啊!白發叔叔,你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你身上這麼多冰塊?」
小月牙清脆而甜美的聲音在洞內回蕩,她抬頭看向娘親,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里充滿了疑惑,她拽著娘親的手問︰「娘親,白發叔叔到底怎麼了?萱萱好難過。」
雲溪垂眸,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輕聲回應︰「白發叔叔沒事的,他只是生病了,娘親就是來幫白發叔叔治病的。」
「娘親,那你快點幫白發叔叔治病!」
「好,小月牙乖,你先站到一邊去,讓娘親看看白發叔叔的病況!」
「嗯!」小月牙認真點了點頭,乖巧地退至旁邊,晶瑩的眸子緊緊望著冰床上的人,小臉流露出擔憂。
走上前幾步,雲溪緊盯著赫連紫風觀察半晌,她的眼瞳突然收縮,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二掌櫃,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將赫連大哥托付給你,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
二掌櫃不禁苦笑了一聲,道︰「雲溪姑娘,其實老夫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肖長老他們雖然派人潛入想要對付少主,但是並沒有成功。至于少主身上為什麼會有這些變化,老夫實在不清楚,無法解釋,正因如此,老夫才特意請雲溪姑娘你過來,為我查找出原因。我……我實在不想少主出事!」
「你確定他們沒有得逞?」看得出他不像是在說謊話,雲溪還是忍不住詢問。
「沒有,當時他們只是擊碎了一些冰塊,並沒有造成實際的傷害,之後,少主身上的冰塊開始溶化,不管老夫用什麼法子,都不頂用。少主的臉色漸漸泛出黑色,看似是中毒,但我始終沒有在少主身上發現任何的毒源。雲溪姑娘你也通曉毒性,應該知道我所言非虛。」
「怎麼會這樣?」情況如此怪異,雲溪亦覺得有些束手無策,沉思一會兒,「我現在先解除冰封術,替赫連大哥再仔細檢查一下,看能不能查找出原因!」
「雲溪姑娘,需要老夫幫忙嗎?」
「暫時不用!」
一刻鐘之後,二掌櫃引領著雲溪母女走出了洞口,雲溪的臉色略顯陰沉難看,可見她並沒有找出原因。
等來到山洞門口,二掌櫃停下了腳步,轉身歉意地望向旁邊的人︰「雲溪姑娘,希望你能夠錦里找到救少主的辦法,現在只能委屈你們暫時在莊園里住下了。」
「我會盡力的。」雲溪自然明白對方的心情,更何況,她做不到對赫連紫風的事情置之不顧,否則,她也不會丟下丈夫和兒子,出現在這里了。
二掌櫃看了看她們母女,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雲溪姑娘,需要派人去通知龍尊主嗎?」
「二掌櫃費心了,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雲溪展顏一笑,想到遠在幻夜星海的丈夫,她的心底暖融融的,小鳳凰應該有將她的話傳達給千絕吧?
旁邊的小月牙忍不住插話︰「娘親,萱萱也想爹爹了,叫爹爹和哥哥也來這里好不好?」
「呃?」雲溪對上寶貝女兒那雙黑亮如寶石般的眸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想到龍千絕愛吃醋的毛病,二掌櫃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如果這位龍尊主來了,莊園里可就真熱鬧了。
「呵欠!」
正在某院子里值勤的龍千絕突然打了幾個噴嚏,好看的眉毛微微擰了起來,自言自語地道︰「到底誰在念我?該死的北辰靖宇,本尊主幫了你大忙,你還讓本尊主值勤干活。你等著……」他冷笑,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低不可聞。
站在不遠處的紫衣甲衛好奇地詢問︰「十號,你在瞎嘀咕什麼?」
「沒什麼!」龍千絕抬目酷酷瞥他一眼,便往外走。
紫衣甲衛盯著他遠去的背影,覺得莫名其妙︰「十號怎麼回事,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難道是見鬼了?」
龍千絕沒有理會他,徑直往別處去。
「章長老,現在該怎麼辦?我們要不要趁機離開這里?」
邱長老的聲音從右側的院子方向傳來,龍千絕剛準備拐彎,听到聲音,不由地停下了腳步。
「離開?我們能去哪兒?你以為我們還有其他的出路嗎?」章長老沉聲反問,臉色陰沉得可怕,「我們逃出去的後果,不是被二掌櫃的人追殺,就是被我們曾經的敵人報復,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難道章長老的意思,是讓我們在這里等死?束手待斃?任憑二掌櫃找借口殺掉我們?」
邱長老的臉色難看極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形勢逆轉會如此大,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自肖長老死在二掌櫃的手下,他便知道自己難逃厄過,所以才偷偷趕來與章長老商量對策。
章長老緊緊鎖住眉頭,抬首瞅他一眼︰「不管怎麼樣,我不贊成逃出去,我要繼續留在這里,我就不信北辰家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留在這里?」邱長老的臉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章長老,莫非你以為二掌櫃還會放過我們不成?留在這里我們跟等死沒有區別,逃出去也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大不了,我們逃出去之後,隱姓埋名,二掌櫃他們就算是想追殺我們,也不可能。」
「你說錯了!」
章長老站了起來,在他的面前來回走動︰「逃出去我們才死定了,留下來,我們才會有一絲生機,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我們不但能留下性命,甚至……我們還有機會翻身。」
「翻身的機會?」
邱長老的眼珠子猛然一瞪,難以置信道︰「章長老,你別做白日夢了,清醒清醒吧!」
「我是認真的。」章長老鄭重道,「別忘記了,我們是北辰家族的長老,不管怎麼樣,二掌櫃不敢明目張膽地擺免我們的長老之位,他自詡對北辰家族衷心耿耿,他背負不起賣主求榮的罪名。」
「你說的是,禾長老要殺北辰靖宇,卻反被北辰靖宇給殺了。肖長老也死在二掌櫃手下,如果他真的要向我們動手的話,我們也活不到現在。既然他心中有所顧忌,那就好辦多了。一旦他想要對我們動手,我們就讓其他人鬧起來,到時候他自然有顧忌,不敢輕易動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暫時避其鋒芒,先不要跟他對著干,等時機一到……呵呵,老夫就不信,會斗不過他!」
「沒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章長老,我就听你的,干脆明天找二掌櫃辭退長老的職位,他以後想要對付我們,也挑不出我們的錯處!」
說著話,兩人相視而笑,滿屋子里都充滿了陰謀的味道。
龍千絕將二人的對話盡收耳中,他低低地冷笑了聲,正欲出手教訓兩人,誰想又听到了他們談論愛妻的話語。
「章長老,那雲溪母女怎麼辦?我們就這麼放任她們留在莊園內嗎?她們此次前來,多半是受了二掌櫃的邀請,前來協助少主,萬一少主真的醒來了……」邱長老皺起了眉頭。
「雲溪?」章長老將眉毛擰成了一條線,差點忘記了這個人,他想了想道,「她的確是個令人頭疼的人物!」
「一旦她治好了少主,使得少主蘇醒過來,到時候二掌櫃的氣焰還不更加囂張?」邱長老冷笑連邊,「所以,我們萬萬不能讓她喚醒少主。」
「你的意思是要對雲溪動手?」
「那當然!如果少主蘇醒,得知我們曾經對他的冒犯,我們將永無翻身之日!」咬牙切齒的邱長老惡狠狠地道,話音方落,他的舌尖突然被什麼力量擊中,舌尖立即一片血肉模糊。
「啊——」
「啊——好痛啊——」
慘叫聲跌跌,邱長老捂著自己的嘴,痛得大聲嚎叫。
誰,到底是誰在背後暗算他?
不止邱長老驚到了,章長老連忙拔劍,警戒地看向四周圍,如杯弓蛇影。
隱藏在外面的龍千絕眼底閃過濃濃的殺意,臉龐冷若冰霜,他的家人,他的妻兒便是他的逆鱗。
誰觸到他的逆鱗!
誰就該死!
抬起右手,指尖射出二道玄氣直沖屋里的兩人而去,屋內的兩人當場而亡。
龍千絕頭也不回,前往妻女暫住的樓閣。至于北辰家族的高手如何發現尸首,又如何掀起另一場小小的風波,那就是後話了。
雅致的樓閣,環境優美,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
龍千絕並沒有將方才殺人之事放在心上,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妻女,也為二掌櫃解除了後顧之憂。
他問心無愧。
踏入院子,他一眼就見到了坐在石階上玩耍的寶貝女兒,心神微微一蕩,冷漠的眼神柔和了下來,化作一汪春水,他恨不能跑過去將她抱了起來。可能是他的目光太過有力和專注,終于引起了女主的注意。
「咦,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
坐在石階上的小月牙歪著腦袋瓜子,水靈靈的眼楮打量著站在院子門口的紫衣甲衛,不知為什麼,看他的第一眼,覺得好熟悉,卻想不起是誰。
「我……我是這里的侍衛!」龍千絕故意壓低聲音,不讓女兒認出自己來。雖然他很想告訴寶貝女兒,自己是她的爹爹,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
因為他不想知道妻子知道自己來了,更不想讓她誤解自己是在跟蹤她,太有損他一代邪尊的自尊和顏面。
「你是二掌櫃爺爺派來保護我和娘親的嗎?」
龍千絕遲疑了下,終是點了點頭。雖然與二掌櫃無關,但他的確是來保護她們母女倆來的。
小月牙欣喜地展顏︰「太好了,那你能陪我玩嗎?」
「當然。」龍千絕的眼底閃過一抹疼愛,僅僅幾句話,他便知道寶貝女兒是覺得孤獨了,從小跟著哥哥的她,到了這里,沒有了玩伴,他看著就心疼。
「你娘親呢?」走到女兒身邊坐了下來,龍千絕雖然知道她在里面,卻故意套辭。
小月牙撇了撇小嘴,擔憂道︰「娘親在看醫書,她要找到救白發叔叔的辦法。」
「白發叔叔他現在怎麼樣了?」龍千絕皺了皺眉頭,他就知道,溪兒會留下來,肯定與赫連紫風月兌不了干系。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他想要將妻女帶回去,是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
幽怨地嘆了嘆氣,龍千絕伸出雙手,對著女兒道︰「我抱你出去玩?」
「不要,爹爹說,不能隨便讓陌生的男孩子抱抱!誰知道你是不是壞人?」
壞人?
龍千絕欲哭無淚,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栽在自己對女兒的尊尊教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