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寶寶,終于在初夏的一個傍晚誕生了——男孩,重4公斤,眼楮大大,鼻子高高,很漂亮,有人說象父親,也有人說象母親。
這件事,著實熱鬧了一陣子。
超平的父母,專程從香港回來看望孫子。他們送給兒媳一枚大大的藍寶石戒指。他們說︰這枚戒指,象征著兒子和媳婦的婚姻幸福美滿。
古娟娟的父母也來了。他們抱著可愛的小外孫,笑得合不攏嘴。
超平給兒子起了名字,叫超古思。這名字的意思,既有兒子是他和古娟娟的,又有對兒子的希望——做一個超越前人、善于思考、有所作為的好男兒!
保姆李阿婆很會帶小孩,古娟娟除了喂女乃,幾乎就不要再做什麼事情。
一晃,小阿思就滿百日了。兩人的日子,這才開始過得慢起來。
這天上午,朱夢玲來電話找超平。超平不在,古娟娟接的電話。
中午超平回來後,古娟娟告訴他說︰「上午,出版社的朱夢玲來電話找你,叫我轉告你幾件事︰
一是,你已經被接納為省作協會員了;
二是,省文聯有人想將你的《幸福人生》改編為電視劇,想听听原著作者你的意見如何;
三是,朱夢玲她問你,你的續篇進展如何了?
最後,朱小姐說︰請你有空給她去個電話。听她那口氣,她好象有些急著要見到你。」
「哦。」超平听完點頭沉思。「好象,是該我去找她了。她是幫助我起步最大的人。這一年來,我太疏遠她了——幾次跟她見面,都匆匆忙忙,沒講幾句話。回到家里,都沒打過電話給她。看來,我要向她道個歉才行了。」
「你去找她,就去找她……干嘛要道歉?難道,是我影響了你們?」
「我又沒這樣說你。」
兩人這樣的話一出口,都楞了。
兩人對視著,這才發覺︰兩人今天是怎麼啦?怎麼都講不愉快的話了?
兩人的眼神,都流露出了不安。
「超平。怪我,是我說話不夠注意。」古娟娟搶先說。
「也怪我,我說話也不夠注意。」超平也誠懇地說。
「好,我們不說這件事了。我們說另一件事吧——超平,我想好了,我要開始學電腦了。學會了,我要為你打東西。我見你打的東西好亂。我學會了,平時有空就可以用電腦幫你整理整理東西。」
「現在學?……你帶阿思,還是蠻辛苦的。」
「辛什麼苦?李阿婆那麼能干。我的空閑時間越來越多了。阿思一睡覺,就睡那麼長。我卻睡不了那麼長……無事可做,日子就會難過!」
「那好,我教你學。以後,十五的月亮,有你的一半。」
「我不要什麼一半。我只要你這個月亮,永遠陪伴在我身邊就行了!」
「這當然,一定會的!」
這樣,超平抽空從五筆輸入法開始,教古娟娟學電腦了。
他的《寂寞人生》的創作,此時靈感多多,進入了前面幾章的順境……
「超平。」這天午飯後,在臥室里,古娟娟擁抱著丈夫,有點局促不安地說︰「這段時間的晚上,你都上床晚,我躺在床上,老是睡不著……」
「哦!」他吃了一驚,認真地看著她。
「這段時間,我的續篇進展得比較快,沒想到卻冷落了你,怎麼辦?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靈感最多!那……我就改為白天陪你睡覺算了。看,感覺也蠻好吧?」
他嬉皮笑臉起來,伸手進她的衣裳里面,做了個調皮動作。
「嘻嘻嘻。」她被逗得扭動身子,也樂起來。「你這個情種男人!搞的男人,大概都是這個樣子……」
然而,中午歸中午,晚上歸晚上……晚上先上床的她,「老是睡不著」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這天晚上,她睜眼閉眼,那個在電話里說過幾次話,見過一次面的朱夢玲老是出現在眼前。
超平特意帶她去見過一次面的這個朱夢玲,人長得甜甜女敕女敕的。問題是︰她望超平時,竟眼楮也亮亮的。
以前,「古大姐」她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現在,她聯想起最近這個朱夢玲打來的電話——左一個「超平」右一個「超平」的……好象,超平是她的什麼人似的!
她驀然想︰說不定,這個朱夢玲還在追她老公超平!
盡管,她也一陣批評自己︰是不是自己心眼太小?但想來想去,她覺得︰對這個朱夢玲還是要留個心眼才行。
一個月後,超平家來了個客人——本省很有名氣的劇作家、電視劇導演劉天。
他原來跟朱夢玲熟,听她講過超平和他妻子古娟娟的情況。他與超平幾次接觸,兩人就簽訂了將長篇小說《幸福人生》改編為電視劇的合同。
合同簽訂後,他向超平提出︰「小超,听說你金屋藏嬌。現在,我開始物色演員。能否讓我認識一下你那位,听說有傾國之美的夫人?說不定,她正是我要物色的演員。」
听劉導演這樣一說,超平頓時聯想古娟娟的種種,心頭一亮︰也許,她確實適合做演員。
「她……都二十六歲了,還能做演員?」他繞著彎子問。
「能,只要她有這方面的氣質和條件!實在做不了演員,就做為發展我省電視事業做貢獻的社會活動家嘛……你,可不能浪費人家的人生價值。」
「劉導演,你說話挺有意思的……」
「哈哈!小超,實不瞞你說︰我已經知道,你那位大美人是古省長的千金。堂堂副省長的老子,自己又長得美貌,這種人去哪里找?!
如果,能把她拉到我的電視劇攝制組里,請她出面公關,尋求各方面的支持、配合和贊助,那——就不是求爹爹拜娘娘的踫得焦頭爛額了,而是一路綠燈了!懂嗎?這也算你幫老兄一把。」
超平略加思索,答應道︰「那好吧,我請你到我家坐坐。你想叫小古干什麼,你自己跟她談。她要是答應了,我不會反對。」
「好,爽快爽快!不愧有大作家風度!有幸結識你,是我人生之福啊!我,一定把你的《幸福人生》拍好,以報答老弟!」
他顯得過分激動,突然攥住了超平的手直搖。
超平覺得,他對這個五十多歲、中等身材、天庭飽滿、額頭光光、滿面紅光、身體結實、精力充沛、說話大聲愛笑的文藝界長輩,已經有好感。
超平帶他到家里。把他介紹給古娟娟後,他立即向古娟娟伸出一雙熱情的大手,握著她的手笑容可掬地說︰
「小古,不——應該叫作家夫人!原來,超平的小說寫得那麼好,是因為,他有你這位那麼年輕、那麼漂亮的太太!哈哈,哈哈!」說完,他仰頭豪爽地笑。
超平也笑。
本來,古娟娟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但見他們兩個男人笑得那麼有意思,也紅著臉「撲哧」地笑起來,笑得心頭很甜很幸福。
作家夫人——她覺得,這是對她很美的稱呼!這是她為追求理想的愛情,經過一番曲折才得來的呀……
超平和劉導演在沙發坐下後,因為李阿婆不在家,她來為他們泡龍井茶。
端上茶後,她就坐在旁邊听他們講話。她感到很滿足,睜著一雙笑眼听,不插話。
她覺得,象這種場合,丈夫和客人說話——說他們的小說和劇本的事,無須她發言。她想︰自己如果要說什麼,也要等客人走了以後,再跟超平說。
以前,她跟父母住在一起時,父母就對她進行過這方面的教育,以至成了習慣。
但她發現︰劉導演除了不時觀察她,還漸漸地把話題引到她身上來。
當劉導演說︰「有人說,我省難出好演員;其實,這關鍵是沒細心去發現。有些人,很有演員天賦,但是,你不告訴她,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就是浪費人才。」她開始有所敏感了。
果然,劉導演話落就把笑臉轉向了她︰「小古,听了我的話,你是否有同感?」
「這……我想︰應該有道理吧。」她應酬地嫣然一笑。
「好,有道理就好!」劉導演激動得一拍大腿,笑得更見興奮。
「小古。實話對你說——就進你家這一會,我就看出你很有演員天賦!我想,請你在我改編的電視劇《幸福人生》里演一個角色。」
「請我……做演員?」她還是驚訝不已。
劉導演竟那麼肯定她可以做演員!……她驀然想起︰她少女的時候,好象是做過演員夢。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隨著人生經歷的陰陽差錯,她早就把那個少女夢忘得一干二淨了!
而現在做演員……她有些勉強地對劉導演笑了笑,搖著頭說︰「劉導演,你過獎了。我都老了,拖兒帶女了,還有什麼演員天賦?」
「哎,話不能這麼講,老演老的戲,女敕演女敕的戲。何況,你並不老。你這種人,不出老︰演少婦的戲可以,演少女姑娘的戲也還照樣可以!」
「真的?」
「當然真的!我搞了那麼多年的導演,看人是有眼光的!看你們︰丈夫出書,妻子演戲。而且,妻子演的是丈夫書里的戲。又而且,丈夫和妻子在這書里戲中有戲……哈哈,這可是戲中一絕啊!——小超,我的話沒講錯吧?」
「看來,你了解我們的情況不少。」超平笑道。
「格格、格格……」古娟娟忽然爆發大笑。她覺得︰今天的生活怎麼啦——突然發生了實在有趣的事,有趣得實在讓她開心了!
她笑得兩頰通紅,還笑得有點害羞。但,她還是禁不住地笑。
「劉導演,你好風趣幽默。但,我就怕我演不好,影響了你。」笑過,她來認真了。
「你演得好,我保證你演得好!」劉導演笑眯眯地對她說,並用一種堅定的眼神鼓勵她。
「小古。我知道你還在帶娃仔,所以,這次我只安排你演一個戲不多的配角。而且,你演的戲基本是室內戲,不用到外地取景。
另外,我還想請你參加我的電視劇籌備組,發揮你的才能幫做些籌備工作。現在,是先做籌備工作,演戲是後一步。
如果你答應的話,我會派車接送你到省文聯上班。當然,也不是要你天天來、準時來,時間還是很靈活機動的。
拍好這部電視劇,對我有好處,對擴大你超平和他的小說的知名度,也是大有好處的,你說是不是?」
听到這里,古娟娟認真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劉導演了。
送走劉天後,古娟娟帶著後悔的表情對超平說︰「剛才,我干嘛答應那麼快?如果我出去做事,對你和家的關心就會少了。」
「老婆,別後悔了!你是很有才能的,機會來了,還是出去做點事情吧!」超平輕松一笑,拍拍她的肩。
「但是,去為電視劇做些籌備工作,還可以。去做演員……你,真的也同意?」
超平皺起了眉頭︰「是不太同意。但是,如果你真的有演員才能,我又不得不讓你去。」
「那,我就不去了!我,寧願埋沒自己的才能!」
「那不行,那我未免太自私了!我看出︰你有做演員的興趣,也許還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說不定,你一演就成功,一炮就走紅,成了影視新秀……人生長長,有些機會,能使人的人生發生轉折,還是試一試吧。你成功了,我會與你分享的!」
他邊說,邊認真地看她。好象,他今天對她有了新發現,所以要好好地看她,要重新認識她。
她被他看得有點哭笑不得,想了想,就嗔他做鬼臉︰「現在,他連劇本都還沒寫出來……我看,我們這是在說玩笑尋開心。」
「不,今天說的事是真的。劉導演說,大概三個月,他就可以拿出劇本。改編小說,是他的拿手好戲。
答應了人家的事,就得守信用。你有空,就別學打字了,可以開始看些做演員方面知識的書了。做演員,是得有專業知識和專業修養的。」
「那好吧,看來只能這樣了。」她趴在他肩頭,一邊撒嬌,一邊睜著眼楮想問題。
一會,她說︰「超平。演這《幸福人生》,我不想演;因為,在它里面我是跟你分手的。你的續篇寫出來了,我再演還差不多……」
「演戲歸演戲,現實歸現實嘛。何況,前面你演成功了,續篇肯定還是要你演的。」他疼愛地撫模著她的頭,說。
「我還想起個問題︰劉導演為什麼不叫你演男主角?你寫的你演,肯定演得好。」
「這不一定。說不定,劉導演看過來,我就沒有這個天賦。何況,我還要花時間來寫好我的續篇《寂寞人生》,我哪有時間去拍電視!」
「我還想起個問題︰在電視劇里,男女肯定要摟摟抱抱的。可那個男的,又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到那時,我怎麼演?」她又撅起了嘴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哈哈,想不到︰你這個小腦袋,想的問題還真多。」他拍拍她的後腦殼。「不過,這倒是個真正的大難題!」他苦笑道。「但怎麼辦呢?為了劇情需要,也還得演。大概,這就是許多評論文章寫的‘為藝術而有所犧牲’吧!」
「唉!」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最討厭,做演員有這種事情……」
他頓時預感到︰今天的事,是他和古娟娟生活中的大事!他們婚後的生活,也許從今天起會與之前有很大不同了……這變化對他們的婚姻和愛情是好還是壞?好象也很難說。但是,對這變化超平他是不能阻擋的!
生活,是不可能總按原來的想象進行的;生活,是總會發生新情況的。新情況啊新情況……好象,這也符合他要寫的《寂寞人生》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