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付紀留收起煙說，「谷老弟現在逍遙自在啊，參加經濟建設，辦自己的事業，想弄啥弄啥，想咋弄咋弄，自由自在，神仙的日子，落得一身輕，少了好些煩心事。」
谷雨說︰「說過了，老弟哪如付老兄，咱們不能相比，你是工作做不完，我是工作無事可做，出來混口飯，不一樣。」
付紀留說︰「計生工作就是個事兒窩，你天天人泡到村里，還擋不住出事，摁著葫蘆起個瓢，野地里燒火——四處亂冒煙，一年到頭就沒閑著過。這不，上午去到區里開會，會還沒開始，凳子還沒暖熱乎，霍莊村計劃生育工作媽的腳又出了岔子，打電話就叫趕回來了，馬上省里計劃生育春季大檢查了，鎮里要求得趕緊處理。人說爛眼子招灰，一點不假，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節骨眼兒上鬧出個動靜，你說惱人不，煩死我了。計生工作一票否決，你不想辦法給它呼啦平能行？出了事兒，兜都兜不住。上級不說了，鎮里你都過不去，蓋你也得蓋住。」
谷雨說︰「計生可不是件小事，上下都很重視，老兄得慎重處理，別出了啥亂子。你趕緊去吧，別耽誤了你的事。」
「再忙再有事你這市里的領導老弟來了，還能耽誤說句話。」付紀留說，「可不是咋的，老弄得人緊張兮兮的，我都要抑郁。計生說起來也搞幾十年了，山里人老觀念咋就一點沒改變哩，總想子孫滿堂，認為多子多福，有了男孩要女孩，生了女孩非得要個男孩，任憑罰，跑這跑那偷著也得生，一家兩三個，越窮越生，越生越窮，惡性循環。你說人也真是的，都是奇怪，說不了，生那麼些孩子圖啥哩，扒明起早，累死累活，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當牛做馬為孩子，忙了兒輩忙孫輩，一輩子沒見有個好時候，老了，不能動彈了，又有幾個能享著孩子的福。孩子孝順了還好些，孩子不孝順，跟著淨遭罪。現在遺棄老人的不多了麼，咋就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哩。」
谷雨說︰「人都是個迷魂陣，以為孩子越多越好，把生養孩子當成了投資的工具，把操心受累當成了福。」
付紀留說︰「可不是嘛，圖啥呢，放著福不享，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陳腐觀念真難改。」他問谷雨道，「你承包鎮林場和魚塘的合同簽了沒有？有啥需要老兄幫忙唄？」
谷雨說︰「謝老兄了，合同暫時還沒簽，以後有事肯定少不了叨擾老兄。」
「可以，兄弟之間，沒啥說的，有話只管說，老兄一定鼎力相助。」付紀留說，「看樣子柳鎮長說話還得一會兒，要不你先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兒，喝杯茶。」
谷雨說︰「不過去了，你還有急事，有時間咱哥倆再坐。」
一輛小面包車開進院子在樓下使勁響了兩聲喇叭。
「那好，車在下面等著，我就不陪谷老弟了，區計生委調查組下午要到霍莊村了解情況，我得趕在他們之前截著他們的頭過去把事情安排妥當，等閑了咱哥倆再在一塊絮。」付紀留說，走去敲著柳亦飛辦公室的門喊道，「亦飛，谷雨主任找你哩，在外面站半天了。」
柳亦飛心不在焉坐在辦公桌後的皮轉椅里，萎靡散漫地扭動著身子搖晃著轉椅，一副百無聊賴的疲沓樣子應付著女孩的提問。听到喊聲，柳亦飛如久干的菜苗突遇沛降的雨露，萎垂的葉子吸足了水分頓時支稜起精神，大聲應道︰「好，叫他進來吧，我等他半天了。」
走廊谷雨與付紀留握手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