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嚇到了,卻並不感到奇怪,軀殼里裝著的那個靈魂畢竟不是真的幼齒女童,前世的她也曾是涉世已久沉浮爾虞商海的個中強手,什麼樣的心思沒有見識過,更何況這樣不掩飾不躲避的炙熱感情,這麼多年綿長堅韌不移的存在著,再笨的人也會有茅塞頓開的時候。
她不是反應遲鈍的人,雖然心里早已明知一些東西,卻因為不敢踫觸挑明,只能小心翼翼的壓制在心底深處封存起來。
原以為那樣不扒出來,就可以當做原來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不會被摻雜進去任何能破壞掉那份純粹的因子。
然而它卻是難以控制的,像一只暫時蟄伏伺機而動的怪獸,總會趁著人,心防薄弱的時候冒出來,嚇人一跳!
但是那些東西知道和觸踫它卻是兩碼事,一旦跨過了底線,本質上必然會發生裂變,而裂變後的結果不論是好是壞,都會在意想不到的環節上遺失什麼,無法預見的缺失也許恰恰正是心里最看重的那部分,這是她之所以不敢莽撞的行事的一點也是為什麼早已知曉卻選擇假裝懵懂不知的原因。
完全是太過珍惜這份彌足珍貴的相伴,才會如此謹小慎微的應對。
可是現在,面對沉默所思的他,心里突然惶惶不安,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不禁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下掩蓋的均是不確定的眸色。
即使之前想了許多言辭應對,卻獨獨漏算了自己的勇氣不夠,心里不免瑟縮躊躇,一時有些後悔自己沖動用事沒有準備充足就急于求成。
可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來也是不可能的事。
花好略定了定心神,抬起眼睫看向沉默不語的他。
正準備開腔,沉默中的人卻先她一步說話了。
「好吧,既然你做好了打算,我幫你和師父說說。」他淡淡的說,太過縝密的心思竟將她未來的及出口的隱憂盡數洞察通透。
花好發覺,自己竟是最懼怕他此刻淡漠疏離的一面。
這樣的他,她見過,但那是在他面對別人的時候才會有的一面,對自己他一直一直都是那麼溫柔,體貼,親近。
從神智清醒後的一瞥開始,她一直在享受如此特權。
難道現在要失去了嗎?
心亂的發顫,她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麼,緩解一下氣氛,穆少白這時卻放下碗筷,對著她釋然一笑,「別擔心,我會盡力。」說著他慣性的伸手摩挲了一下她毛茸茸的發頂,隨後站起來神色如常的叮囑︰「你再吃些,我先去師父那里探探口風。」
清潭一般的眸子明明黯然卻仍勉力的露著笑。
花好幾乎說不出任何言語,她覺得此刻自己說什麼都很假都很虛偽,明明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卻一直假裝不知道,明明猜到他大約明了自己下山的真正理由,卻偏偏還要讓他幫自己……
不能再想下去,心里的自責鋪天蓋地蔓延上來,眼楮更是濡濕一片,那股熱流險些奪眶而出。
但是她咬牙忍住了,畢竟莫名奇妙的流淚會讓大家都更尷尬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