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感覺,還沒有來得及慢慢地品味,就被高考的喜慶給霸佔了,回到我父母的家,看到一張張臉都是那麼可親,就連心智不是十分健全的嫂子,我也感到她笑起來是那樣可愛。
在從學校返回家的路上,我和于順水說,我們還是先回到我們家看一看住一晚,讓我的父母體會一下他們女兒考上大學的快樂,因為父母為這個快樂奮斗了十八年,等得到開花結果時,卻讓別人家摘去了,不能不去安慰一下。
听我這麼一說,于順水就笑著說︰「你直接說我是那個摘果子的人就得了唄,還轉了一大圈。」
我接著又對于順水正經地說︰「你現在是我家的女婿,我們家的事就是你的事,我們家不比你家,有好多的事都要靠你來照顧,你可不能娶了我,就忘記了媳婦的爹娘呀。」
我知道說這樣的話是多余的,自從訂婚以來,于順水就把我們家的事當做他的自己的事。但是,過段時間我就上學了,不能不交待他。
我的父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多少有點像範進中舉一樣,見人就說,逢人說講,「我們家的丫頭考上了,全縣第一呢!」「我們家的丫頭考上了,听說還報了北京的大學呢!」
不一會兒工夫,整個村子都知道我考上了,全縣考第一。
一個個見我就問,一個個見我就夸,搞得我們家車水馬龍的,人就沒有斷過。于順水買來的兩條大前門,一天的時間就讓人分得差不多了,一個個笑呵呵叼著煙出去宣傳了,有的不吸煙的也把煙夾在耳朵上,沒有事時拿下來顯擺,這是洋煙呢,當干部抽的。
在家待了兩天,我這個新媳婦還是要回婆家的,離開正在高興的爸爸媽媽,我真的還有點不舍。
回到我的安樂窩,這里感覺和我家還是有所不同的。在自己家那邊,大家高興的是考上大學,而在這邊大家高興的是我結婚了,我是一個漂亮的新媳婦。
這一點,從于順水父母臉上就看得出來,他們一直沉浸在我們結婚這個件事情上,對于我考上大學,也不能說不高興,但是還是想淡化,淡化的後面還有一絲的擔心,擔心我上學之後,與于順水差距的加大,畢竟老人們都是為兒女著想的。
只是小媚听說我考全縣第一的時候,真的是太高興了,就像她考第一樣的高興。
接下來的十幾天,我真的感到自己過得快樂無比。
白天的時候,和小媚在一起,幫著她復習功課。看著她那迷人的眼神和翹起來的小嘴,我們一會兒認真在思考,一會兒又開心大笑,還不時滾在炕上打鬧著。
晚上的時候,我于順水在一起,也是配合著他做功課。看著他剛毅的臉龐和他寬闊的胸膛,我們一會兒聊著過去,一會兒又暢想著未來,整個身心得到全部放松和安慰。
錄取通知書比想象還要來得早些。
有一天,剛要吃晚飯,我的弟弟王力從家里跑來,顧不上喘一口氣,也顧不上和于順水家里人招呼,就說︰「姐夫、姐姐,你的通知書到了!」
于順水好像比我還急,說︰「拿來了嗎?」
弟弟這樣喘口氣地說︰「我爸爸媽媽不讓我拿,怕我搞丟了。」
我這才問道︰「是被那個大學錄取了。」
弟弟抓了抓頭發說︰「是,是北京的大學,信封上還有一個天安門呢。」
我又接著問︰「你知道那個專業嗎?」
弟弟想了想說︰「這個,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北京的大學。」
我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一把抱過小媚,哭泣地說︰「我考上了,考了北京SF大學了!」說完放聲地大哭起來,這一哭把所有人都哭愣了,這是怎麼了,考上了還哭呀?
其實,真的沒有人知道我內人的苦處,就是天天恩愛的于順水也無法真實了解的我內心的苦水。
我為什麼要結婚呀,我為什麼這麼早就結婚了,我怎麼結的婚呀,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為了這一張紙嘛,為自己能夠有機會去復讀,有機會去參加高考,有機會去大學。如果我不同意結婚,我還能做有機會考大學嘛,就是連復讀的機會,家里人都不一定能給我呀。
越想越哭,越哭越想,于順水的爸爸好像了解的內心的想法,說道︰「孩子呀,你大聲哭吧,讓你受委屈了。」
于順水爸爸這麼一說,好像大家都明白過來了,也都跟著掉起眼淚來了。
大喜之時,最能表達人的感情的不是笑,而是哭;大悲之時,最能表達人的情感的也不是哭,而是笑。生活就是這樣充滿哲理,充滿了辯證法。
這時,于順水的姑姑推門進來,驚詫地問道︰「這是怎麼了,都哭什麼呀。」
于順水的爸爸擦拭眼楮說︰「這哪是哭呀,這是大家高興,采非考北京的大學了,咱家可是燒高香了,有北京大學生了。」
爸爸這麼一說,大家都急忙抹了抹眼淚。我也停止了哭泣,笑著說道︰「我真是太高興了。」
我說完還是想哭,便拉著小媚跑進自己的房間。
這一晚上,飯都沒有吃好,眼淚就沒有停過。多年過後,我想起鄧亞萍拿下女單乒乓球冠軍時說的那句話︰「太難了,真的太難了。」我當時的感覺和鄧亞萍說的一樣。
早上起來之後,于順水看著我笑,說道:「你今天回家吧,我都準備好了。」
吃完早飯,我、于順水、小媚,還有我弟弟四人高高興興地往我的父母家趕。
這一路上,要多歡快有多歡快,要多高興有多高興。
走在半山腰時,望著悠閑的白雲,我還即興寫了一首詩︰
綠水環山天作媒,
白雲深處是我家。
十八年風雨過去,
淚水滴滴掛窗紗。
莫道人間多苦難,
只怨歡娛笑哈哈;
世間只盼春來早,
不經寒冬怎見花。
小媚驚奇地看著我說︰「姐姐,你怎還會寫詩呀!」還沒有等我說,于順水便說道︰「你昨天一哭,今天一笑,我似乎明白點了。」倒是弟弟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說︰「快走吧。家里人還等著呢。」
我挎著于順水的胳膊,邊走邊問︰「我懂我?」
順水不意思地說︰「略懂一點,不全懂,」接著又說︰「我有點自私了,對你的關愛還不夠。」
小媚剛推了于順水一把說︰「別肉麻了。」
我笑著說︰「女孩子的心思你別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