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拂君意4
夜色降臨的時候，外面總有風聲。這南北交界之地的風，總沒有南邊的風和順。風吹動院中的枯樹枝條，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人的哭泣嗚咽之聲。
自從中毒的事情發生之後，盈袖這邊的寢食之事均由翠屏伺候。翠屏早早為盈袖鋪床伸被，並用湯媼給盈袖暖被。她知道小姐這陣子身體不好，所以格外畏寒。
盈袖打發翠屏也早點回去歇息，這陣子自己身體不好，全仗著翠屏照顧，這丫頭也著實勞累。翠屏搖頭，「不急著回去，反正他們現在也不給我安排什麼話計了。」
盈袖還是催她早去歇息。翠屏剛走，盈袖卻又听到叩門聲，以為是翠屏回來了，邊開門邊說道︰「這個丫頭，又不知忘了什麼事。」
門開了，站在門口的，卻是秦素。
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呢？
盈袖微微一愣神兒，晉平王秦素已經走到屋里來了。
因為就要睡了，盈袖穿得單薄，此刻雖在屋中，也覺得冷了，就拿過一件素色的錦衣披上，那錦衣是她來荇州城後專門有裁縫來給她做的，如今因為病了，人又更加消瘦，因此這錦衣也顯得肥大了，更顯得她的縴腰不足盈盈一握，人楚楚可憐。她一舉手投足間，又有淡雅的菊香彌散過來，讓秦素心中蕩起微微的漣漪。
「你如此畏寒，若一生一世都待在北國，可如何耐得了。」他開口說道。
「我不會一生一世待在北國。」盈袖的聲音寧靜，卻字字清晰。
他唇角微揚，「你若成了我的王妃，我在哪里，你就要在哪里。」
「我是南楚女子，你是北亓王爺，你我本就無緣。」盈袖聲音依舊平靜，但是話說得分明。
他語聲沉沉，「南北對峙，只是一時的，等到南北統一之時，天下便無南楚北亓之分。你和我，亦不存在任何的阻隔。」
「南北統一？」她喃喃重復一句。
他凝視她，「等到北亓大軍一舉南下，南楚勢必被我軍收入囊中，那時候，哪還管你是哪里的女子，北亓南楚早已融為一家。」
融為一家？「這融為一家是以殺戮和仇恨為前提嗎？你若侵我國土，殺我婦老，我又如何能帶著我的仇恨跟你在一起。」說到此處，她的臉頰紅了起來，瘦削的臉上，目若琉璃一般光芒燦燦，帶著分明的敵意。
他卻不急不緩地說道︰「不戰而屈人之兵于眼前的形勢下根本只是臆想罷了，南楚也是大國，不會乖乖就範。要想天下統一，必然要兵戎相見。但是兵戎相見只是暫時的，北亓兵南下統一之後，自會百姓安樂、局勢平穩、日子安寧。若不然，這天下永無寧日。」
她迎著他的目光道︰「若是這天下要統一，為什麼不是南楚而是北亓？」
他嘴角露出一抹輕笑，「南楚完成統一大業？你是說南楚那已經崩了的老皇帝，還是如今那軟弱無能的新皇？他們誰可擔當統一天下的大任？」
什麼？他說已經崩了的老皇帝？這麼說，皇上駕崩了？怪不得瑞坤一直沒能到前敵來，原來他的父皇駕崩了。秦素既然在她面前如是說，那說明這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事實了，不會有假。
新皇？軟弱無能的新皇？他說的一定是太子瑞康？瑞康即位，會不會寬帶其他的皇子？如今瑞坤如何了？
她忽然覺得心如刀絞，原本還算平靜的心被他丟來的小石子打破了。
他一直凝視著她的眼楮，看得出，她現在心里掠過無數個念頭，她的臉上全是擔心，她在擔心什麼？